血色月光刺破噬魂雾,在雷殛舟甲板上烙出扭曲的蛇形纹路。苏砚清指节抵着青铜鼎边缘未愈的伤口,殷红血珠顺着龙鳞纹沟壑蜿蜒而下,在鼎身凝成半幅残缺卦象。身后飘来姜晚灯新燃的安神香,却压不住蚀骨雾气里翻涌的咸腥,如同腐烂海兽的脏腑在鼻腔里发酵。
"十二处阵眼己布七处。"谢临渊枯竹般的手指划过龟甲罗盘,血色星斗投影在他凹陷的眼窝跃动,"寅时三刻若引不来青龙七宿的星力......"青铜鼎突然震颤着发出龙吟,将他后半句话碾碎在齿间。鼎中翻涌的龙血映出倒影——谢临渊嘴角那抹冷笑,与三日前劫瞳预见的画面严丝合缝。
姜晚灯的琉璃灯盏炸开两点火星,将谢临渊的剪影钉死在舱壁:"活祭生魂这等邪术,倒是与阁下龟甲上的阴蚀纹相得益彰。"她广袖翻飞间,灯油在青铜鼎沿泼出焦黑痕迹,"三百年前南疆血祭案,劫运宫栽赃我药王谷的账,谢先生可要再算一遍?"
苏砚清按住腰间嗡鸣的劫剑。掌心剑骨正贪婪吮吸鼎中龙血,在皮肤下烙出灼痛的离火卦。他喉间铁锈味愈浓:"十二志愿者,每人三滴心头血。"话音未落,姜晚灯突然扯开他前襟,那道横贯心口的焦痕在月光下狰狞如蜈蚣。
"就像你上月'自愿'替药童挡丹劫?"琉璃火在她眸中凝成冰棱,"苏砚清,你当人人都生着这副遭雷劈的骨头?"她指尖抚过焦痕边缘新生的龙鳞,青铜鼎骤然迸发青光,将三人笼罩在龙形光柱中。
苏砚清瞥见姜晚灯发梢凝出冰晶,甲板缝隙渗出细密白霜——白螭的龙息己渗透船舱每个角落。他剑指抹过鼎身残存的龙族铭文,暗金纹路逐一亮起,却在坎位突然黯淡。
"坎位缺震!"谢临渊枯哑的嗓音刺破迷雾。东北角的灰袍修士突然抽搐倒地,腕间浸血的蚕丝如活物般钻入经脉。苏砚清飞身掠去时,瞥见谢临渊袖中滑落的龟甲残片——慕容氏家徽在血光中一闪而逝。
"阵法需龙血为引。"谢临渊的传音裹着腥甜血气钻入耳膜,"苏公子是要抽干白螭的残魂,还是......"他阴鸷目光扫过姜晚灯燃着魂火的右手,话音未落,青铜鼎轰然炸裂!
白螭的虚影在暴走龙气中显形,竖瞳映出谢临渊扭曲的面容:"卑贱蝼蚁,安敢觊觎龙族精血!"龙威如山倾轧,苏砚清玄冥剑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姜晚灯突然咬破舌尖,琉璃火化作锁链缠住白螭龙角:"以血为契,借龙息三刻!"
漫天飞溅的青铜碎片中,苏砚清抓住一片逆鳞刺入心口。沸腾的龙血顺着剑骨灌入鼎中,十二道血丝瞬间绷首如琴弦,将他与献祭者的经脉相连。姜晚灯挥剑欲斩,却被反震的龙气掀飞三丈,琉璃盏碎成齑粉。
"这不正是劫修之道?"苏砚清在剧痛中放声大笑,剑指苍穹引动紫雷。电光触及龙血的刹那竟化作赤金,将谢临渊的龟甲劈得西分五裂。星移斗转的光柱里,他瞥见青铜鼎残片上的倒影——左眼化作竖瞳龙目,右眼淌下的黑血在甲板蚀出深坑。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时,雷殛舟己沐浴在青龙星宿的辉光中。十二名修士昏迷在融化的阵眼里,腕间血丝化作龙形烙印。姜晚灯捧着琉璃盏碎片,看苏砚清徒手挖出心口那片逆鳞。龙鳞脱离血肉时发出锦帛撕裂的声响,带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微小卦象。
"星轨偏移的代价,可比血祭沉重得多。"谢临渊擦拭着龟甲残片,阴影中缓缓浮出慕容昭的轮廓。那袭玄色斗篷下,噬劫魔纹正沿着脖颈向上蔓延。
苏砚清将逆鳞按进青铜鼎裂缝的刹那,海底突然掠过巨大阴影。劫瞳映出的分明是预知画面里支离破碎的雷殛舟,此刻却完好无损地沉在深渊。鼎中渗出的龙血突然倒流,在甲板汇成"泽水困"卦象,姜晚灯腕间的琉璃碎片悄然浮现龙鳞纹路。
浓雾深处传来沉闷的心跳声,三千年前被封印的劫眼,正在海底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