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第三次震动时，苏砚清正用绢布擦拭七杀剑的锋刃。船体突如其来的倾斜让剑锋割破虎口，血珠滴在鼎耳饕餮纹上，瞬间蒸腾起腥咸的雾气。他抓住舱壁浮雕的龙角，指节在剧烈震颤中泛白如骨——那青铜浇筑的龙首竟在掌心扭动起来。
"不对劲..."他翕动鼻翼，咸腥海风里混着铁锈般的金属气息。劫瞳骤然开启，右眼血丝蔓延成蛛网状，透过鼎身斑驳的铜绿，窥见密密麻麻的龙族文字正在鼎壁下游走，如同千万尾银鳞鱼群撞向某处缺口。
"螭...渊...溟..."齿间迸出的三个音节让七杀剑突然暴起，剑匣烫得灼穿外袍。苏砚清按住腰间震颤的束带，听见甲板传来谢临渊破锣般的叫嚷："苏小子！再不来收尸，这蛟蜕就要被海风刮跑了！"
当他撞开舱门时，月光正把桅杆上的蛇蜕映成幽蓝。三丈长的蜕皮末端垂着半截人手，指缝间青鳞闪烁——正是昨夜谢临渊占卜用的龟甲残片。姜晚灯的素纱宫灯忽然明灭，琉璃罩上映出蛇蜕内侧的暗纹："是劫运宫的血契反噬。"
七杀剑发出欢愉的清吟。剑锋挑开蜕皮刹那，暗金经络如活物蠕动，竟与青铜鼎缺失的龙文完全契合。玄冥剑骨在脊背深处震颤，仿佛有人持重锤敲打埋在血肉中的古剑。
"去底舱！"谢临渊枯爪般的手突然扣住他腕脉，浑浊眼白泛起黑潮，"那些龙文在召唤你的剑骨，就像..."老算命师的声音被海风撕碎，"母鲸呼唤幼崽！"
整艘雷殛舟突然侧倾，苏砚清抓住飞旋的缆绳荡向船舷。下方海面被姜晚灯的宫灯照亮，数以千计的发光水母正聚成三个古篆——螭、渊、溟，每个字都有楼船大小，随波涛起伏明灭。
底舱的青铜鼎己倾斜西十五度，鼎足深陷松动的船板。当指尖触到冰凉的鼎耳，那些龙文突然顺指骨攀爬而上。白螭的冷笑在颅腔内炸响："蠢货，这是镇海龙族的殄文！"
剧痛自尾椎炸开。玄冥剑骨刺破肩头血肉，在虚空中勾画残缺的龙文，每一笔都带出血色焰痕。当最后一捺完成，整根剑骨突然离体，化作青虹没入鼎中。
"以骨为笔，以血为墨。"白螭虚影盘踞鼎口，龙尾扫过苏砚清渗血的肩膀，"现在知晓为何选你作容器了？"
黑暗潮水般退去。鼎内银蓝液体翻涌，无数龙鳞残片漂浮其间，每片都映着相同画面：九条巨龙被青铜锁链贯穿心脏，沉入燃烧的墟海。锁链纹路竟与姜晚灯宫灯上的雕花如出一辙。
"这是刑场？"
"是祭坛。"白螭龙须拂过鼎中倒影，"螭、渊、溟三脉自献为劫眼封印，三千年...该人族偿债了。"
液体突然沸腾，苏砚清的倒影碎裂成十二块。慕容昭在船尾抚摸贪狼剑的痴态、谢临渊往龟甲滴入黑血的诡笑、姜晚灯宫灯照亮的舱室尸骸...每个碎片都在刺痛视网膜。
"苏道友！"
姜晚灯的惊呼炸碎琉璃灯罩。万千光点中，莫三更半张人脸正扭曲成青面蛟首，獠牙刺破下颌的瞬间，七杀剑自主出鞘贯穿其颅骨。鲜血溅在青铜鼎上，龙文泛起红光，新生的剑骨从肩胛钻出，表面密布龙鳞状凸起。
"螭脉主杀伐。"白螭龙爪按在他心口，鳞片刮擦剑骨发出金玉之声，"你血脉里淌着螭脉最后的..."
船体撕裂声吞没余音。透过甲板裂缝，海底升起巍峨的古城废墟，残破牌坊上"螭渊"二字被海藻缠绕，宛如巨龙泣血的泪痕。雷殛舟撞向废墟的刹那，慕容昭的叹息混着咸风灌入耳蜗："原来你也是祭品。"
青铜鼎突然映出幻象：数十具穿月白箭袖的尸骸，与姜晚灯舱室暗格里的陈尸着装相同。而慕容昭手中贪狼剑柄的暗纹，正与莫三更蛟蜕内的劫运宫禁制完美契合。
船体在剧烈震荡中解体。苏砚清坠向废墟时，看见谢临渊抓着半块龟甲跃入海面——那龟甲背面赫然刻着完整的螭渊溟三字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