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小了一些。
但黑风山道上的空气，却比刚才更加凝重。
张烈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如同石雕。他看着那个站在尸体堆里的少年，雨水顺着他刀削般的脸颊滑落，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震惊。
无法言喻的震惊。
作为斩妖司百户，张烈见过太多所谓的天才，也杀过太多穷凶极恶的妖物。但眼前这一幕，依旧超出了他的认知。
一个身患“黑纹病”的死囚，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将一套烂大街的《裂风斩》用到了小成之境，并且连杀九头尸傀，自身毫发无伤。
这不是天才，这是怪物。
“头儿，这小子……”副手李虎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既有惊叹，也有忌惮，“邪门得很。”
张烈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林夜。
少年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刚刚从生死边缘走回来的人。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大开杀戒的亢奋，仿佛杀戮对他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这才是最让张烈心惊的地方。
这种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你叫林夜？”张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个死囚。
“是。”林夜点头。
“三年前，天风城林家的那个天才？”张烈又问。
林夜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即恢复了平静：“以前是。”
张烈了然。这就说得通了。如果是曾经的那个天才，有这样的刀法底子倒也不足为奇。但他更好奇的是，一个灵脉尽碎的废人，是如何在短短一个时...或者说，他真的是废人吗？
张烈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林夜面前。
他伸出手，无视了林夜身上的血污，首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冷，虚弱。
脉搏的跳动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体内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确实是个废人，而且是生机即将断绝的那种。
那他刚才的力量，是从何而来的？
张烈松开手，深深地看了林夜一眼，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秘密。
这个少年身上，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想要什么？”张烈忽然问道。
林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展现出了价值，现在，轮到他提条件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首截了当地说：“我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张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身中黑纹病，神仙难救。就算我今天不杀你，三天后你一样是个死人。”
“那是我的事。”林夜的语气很平静，“我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继续斩妖的机会。”
他需要更多的寿元！
张烈沉默了。
他看着林夜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中忽然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斩妖司，并非铁板一块。平安县的局势，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诡异。这次的“黑纹病”，背后牵扯的东西，让他这个百户都感到棘手。他需要力量，需要一把足够锋利、足够不为人知，而且……足够不怕死的刀。
眼前这个少年，不就是一把完美的刀吗？
一个注定要死的死囚，就算暴露了，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如果他真的能创造奇迹，那自己就等于白捡了一个天大的助力。
这是一场赌博。
赌注，是这个少年的命。
“好。”张烈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铁牌，扔给林夜。
铁牌入手冰冷，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背面是一个“卒”字。
“这是斩妖司‘清道卒’的腰牌。”张烈解释道，“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死囚，而是我麾下的一名清道卒。专门负责处理平安县里最污秽、最危险的妖邪事件。你的任务，就是杀。”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你能杀多少，就杀多少。你能活多久，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但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敢逃，或者敢死，我保证，你会比在地狱里更痛苦。”
林夜握紧了那块冰冷的铁牌。
他知道，这既是身份，也是枷锁。他从一个死牢，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但他不在乎。
因为在这个牢笼里，他有刀，有敌人，有……活下去的希望！
“多谢大人。”他低头说道。
就在这时，山寨的最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咆哮。那声音里蕴含的妖气，远比这些尸傀强大百倍！
“是谁……杀了我的……奴仆？”
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所有斩妖卫脸色大变。
“不好！是正主！”李虎惊呼道。
张烈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他一把将林夜推到身后，自己则抽出了腰间的雁翎刀。
“结阵！准备迎敌！”他厉声喝道。
一个高大魁梧、皮肤上布满黑色鳞片，双眼赤红的人形怪物，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它每走一步，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警告！检测到强大妖力生物‘鳞皮妖’！】
【实力评定：相当于武者炼骨境中期！】
林夜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急促。
而他自己，甚至连武道的门槛都还没摸到。
这一次的敌人，是真正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