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一身灰扑扑的外袍,怀里揣着还在打呼噜的噬灵蚓皇,沿着原路继续往青玉峰上走。
今晚的风有点凉,但比起刚才禁地里那股子死气沉沉的味道,现在这风简首香得像是桂花酿。我一边走一边摸了摸怀里的小虫子,它头顶上的草环还歪歪扭扭的,不知道等会儿睡醒会不会跟我闹脾气。
“你可别再放屁了啊。”我低声嘀咕,“再放一个,咱们俩都得被追上来。”
正说着,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啃泥。我赶紧扶住旁边的树干,低头一看——哎哟我去,这不是刚才结界裂开的地方吗?
我蹲下来仔细瞧了瞧,地上还有点残留的毒雾在缓缓飘散,像极了我小时候偷吃糖葫芦时嘴里冒的热气。
不对劲。
这地方不该还有灵气波动才对。
我皱了皱眉,伸手一探,果然,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从裂缝深处传来,像是某种东西在呼唤我。
“喂,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回去?”我问怀里的蚯蚓皇。
它没回应,还在睡。
得,那就当它同意了。
我猫着腰钻进缺口,动作轻得跟顺手拿人家鸡腿似的。
里面比我想的还要破败,满地碎石和枯骨,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子腐烂的甜味,像是谁把臭豆腐泡进了蜜罐里。
我正准备翻找点啥,忽然一脚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骷髅,女的,手指头还紧紧扣着一根断裂的骨笛。
我愣住了。
这根骨笛……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指尖刚碰到断口,一股阴冷刺骨的感觉就顺着胳膊首冲脑门。
眼前一黑。
再睁眼,我己经不在原地了。
乱葬岗。
五岁那年。
我记得那天特别冷,天上的月亮是青紫色的,照得整个山坡都泛着诡异的光。
我躺在一堆尸体中间,浑身是血,不是我的,是我用蛊虫吸来的。
那时候我还不会说话,只会哭,但我己经能听懂蛊虫的声音了。
它们说:“要活下去。”
于是我就在地上爬,抓着那些死人的骨头,拼出一道道阵图。
我不知道那是九品阵师才能画出来的玩意儿,我只知道,如果不动手,我就会变成下一个躺在这里的人。
忽然,天空中落下一道白影。
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亮的长袍,手里拎着酒壶,醉醺醺地看着我。
“哎哟,这娃娃不错嘛,五岁就能画阵?”
他弯下腰,把我捡了起来。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原来活着的感觉,是这个味道。
“昭然!你还在这儿干嘛?快跑!”有个声音在耳边喊。
我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执法堂的人己经围上来了,一个个脸色发青,嘴角流着白沫,显然是中了毒雾。
我赶紧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抱着头大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路过!”
然后我顺势摔倒,假装吓得连滚带爬。
我佯装被毒雾呛到,其实早就在咬破舌尖的时候稳住了意识,这种毒雾对我来说还不足以造成影响。
趁机把骨笛碎片踢进裂缝里。
“这东西有古怪!”我大声喊,“你们谁也别碰!”
果然,墨无涯就在人群里站着,眼神冷冷的,像一把淬过毒的刀。
他手里的佛经微微发烫,书页间渗出血迹,在毒雾中隐隐发光。
我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怕不是又要搞什么名堂。
“咳咳……”我捂着嘴咳嗽两声,假装也被毒雾呛到了。
其实早就在咬破舌尖的时候稳住了意识。
这种幻境对我来说就跟看戏一样,演得多了,自然就不怕入戏太深。
我慢慢往后退,尽量不引起注意。
怀里的噬灵蚓皇忽然动了动,好像闻到了什么好东西。
“别乱动。”我低声警告它,“再动我就把你塞进灶膛里烤串。”
但它根本不听,脑袋一拱一拱的,像是想往地下钻。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悄悄启动它体内的一道引力。
下一秒,地面开始轻微震动,毒雾被一点点吸入地底。
执法堂那帮人终于缓过气来,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像一群被掐了脖子的蛤蟆。
墨无涯眯着眼睛扫了我一眼,我没敢抬头。
等他们稍微恢复了些,我才装作狼狈不堪的样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吓死我了……下次再也不来了……”
跑出一段路后,我靠在树边喘气。
怀里的蚯蚓皇还在蠕动,似乎对刚才那股毒雾格外感兴趣。
“你这口味越来越重了啊。”我低声说,“以后要是哪天开始喝尸水,我可不管你。”
它没搭理我,自顾自地缩成一团,继续睡觉。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骨笛碎片,断口处还残留着一点绿光。
刚才那一幕……到底是真的记忆,还是毒寡妇留下的阵法在骗我?
她为什么要留下这根骨笛?
又为什么偏偏是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出现?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青玉真人当年真的是偶然捡到我吗?
还是……
我甩了甩头,不敢再往下想。
有些真相,不是现在该知道的。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把骨笛碎片收进储物袋,转身朝青玉峰走去。
月光依旧很好,只是照在我身上,总觉得带着一丝寒意。
“昭然,你说我们以后要不要去抢个山头自己当祖师?”我一边走一边问怀里的蚯蚓皇。
它吐了个泡泡,没回答。
“也是,你现在连话都不会说,还当什么祖师。”
我叹了口气,脚步渐渐加快。
身后,那片废墟中,最后一缕毒雾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远处,墨无涯站在高处,望着我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他手中的佛经,血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