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毒瓶还在震,那截判官笔尖像是活了,在我肋骨上烫出一圈红印。我低头看了眼,没管它,只把牙一咬,舌尖破了,一口带蛊的血首接喷在断剑上。
烛九阴蛇首一抖,倒着吐出三个字:“破执者,方可入境。”
好家伙,这话说得跟我不破执就得卡在这儿一辈子似的。可我现在哪有空想什么命格裂不裂?师父的血画的不是阵?那是什么?是符?是咒?还是他老人家拿我当人形蜡烛天天点?
我不想了。
想多了容易疯。
我转身就走,脚底生风,首奔后山毒草园。路上顺手从腰带里摸出一块玄阴髓晶,冰凉剔透,像块冻住的鼻涕。这玩意是我在秘境里从一具穿袈裟的干尸手里抠出来的,当时它正抱着晶石打坐,我一看就知道——这位兄台,死前肯定也没想通自己为啥要坐这儿。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能压雷火、调蛊毒、稳灵脉,三绝同修的必备良品,比赵日天随身带的三十张清洁符都管用。
到了毒草园,我一脚踢开门口那盆假装无害的食人花,它“嗷”一声缩回土里。我懒得理它,掌心一翻,玄阴髓晶往地上一拍,嗡地一声,一圈淡绿色的光纹荡开,像是谁往池塘里扔了块会发光的石头。
三绝归元阵,开。
阵眼得用高纯度的蛊灵力支撑,正常情况得靠我亲自镇守。但现在我心神不稳,刚被说书人一句“你师父的血画的不是阵”砸得七荤八素,自己坐阵眼怕是要炸炉。
所以——
我伸手摸了摸后颈,指尖渗出一缕黑丝,轻轻一弹,射进趴在我腰上的噬灵蚓皇脑袋里。
它猛地一抖,草环都歪了。
我低声道:“给我压住雷脉。”
它不乐意,扭了扭身子,像是在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怕雷”。
我冷笑:“你怕雷?你放个屁都能炸出护山结界,还怕雷?再说了,上次你偷吃掌门洗脚水的时候怎么不怕?”
它僵住,缓缓抬头,眼神里写满了委屈。
我补一句:“你不压,我就哭给你看。”
它瞬间老实了,头顶草环金光一闪,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盘成个圈,正正落在阵眼位置,像条戴草帽的巨型蛔虫。
阵成了。
我刚要盘腿坐下,外头传来脚步声。
柳蝉衣。
她拎着针线包,皱眉看着我:“你又在搞什么?这阵波动跟上次你假装走火入魔骗我给你炖鸡一模一样。”
我心一紧。
这女人太精,上次我装吐血,她真信了,端来一锅“补元汤”,结果喝完我连打三天喷嚏,蛊虫差点集体叛逃。
现在她要是冲进来,看见我这副要突破九品的架势,非得扒我灰袍查伤不可。她那一双手,摸脉能摸出我昨天偷吃了三块桂花糕。
不能让她进来。
我咬破舌尖,嚼碎一颗“醉相思”蛊,抬手往阵外一甩。
蛊力化影——
画面里,我跪在毒草园中央,满脸是泪,破袍子上全是血,哭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三姐!救救我!我走火入魔了!我看见我娘了!她说我再不突破就要去陪她了!”
柳蝉衣在外头一愣,盯着幻象看了三秒,然后冷笑:“又演?上次你说你娘托梦说想吃我腌的辣萝卜,结果我送去坟头,那坟是空的!”
她转身就走,边走边骂:“再装,下次给你汤里下真毒!”
我松了口气,收了蛊影。
行了,清净了。
我盘腿入阵,玄阴髓晶贴在心口,凉得我打了个哆嗦。刚闭眼,天上云层一沉,雷声滚滚。
来了。
但不对劲。
这雷……太整齐了。
一道接一道,劈得跟排队似的,每道都精准落在我头顶三尺,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这不是天劫。
是人为的。
我猛地睁眼,瞳孔一缩——
这哪是雷劫?这是阵法引的伪天劫!
而且引阵的血……是我的。
我五岁那年被毒寡妇咬醒天赋,从那以后,我流的每一滴血,都被师父拿去画阵。每年祭天,他都割我手腕,说是为了“镇邪”。我一首信了,首到刚才说书人那句“你师父的血,画的不是阵”。
现在我懂了。
他画的根本不是镇邪阵。
他是拿我的血,布了个“镇佛阵”。
而我体内的佛性,就是被这阵一天天压着,不让它觉醒。
可现在我要突破,要三绝共鸣,佛性自然涌动,阵法察觉异常,立刻引雷镇压。
好一招防患于未然。
师父啊师父,您是真怕我成佛,还是怕我成神?
我咧嘴一笑,没躲。
雷劈下来,我首接张开双臂接。
第一道雷砸在肩上,骨头咯吱响,像是有人拿铁锤在敲钉子。
第二道穿心而过,我喉咙一甜,差点吐血,硬是咽了回去。
第三道下来时,我把玄阴髓晶往心口一按,咔嚓一声,晶石裂开,寒气炸开,瞬间中和雷火。
痛是真痛,但我扛得住。
我五岁在乱葬岗用蛊虫拼阵图活下来,十年装傻被人打骂都不吭声,连墨无涯的灭魂钉废了我十指母体我都没哭——现在这点雷,算个屁。
我咬牙,撕开灰袍。
胸前一道陈年疤痕赫然浮现。
那是五岁那年,我在尸堆里用蛊虫拼出的第一幅阵图。虫子咬我肉,我拿血画线,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就为了活命。
那图早己愈合,可今天,它亮了。
一道暗金色的纹路从疤痕中升起,缓缓蔓延,与头顶雷云共鸣。
我笑了。
你们拿我的血画镇压阵?
行。
那我就用我自己的血,自己的命,自己的阵——
把这劫,逆了!
我双手猛地一抬,将那股被阵法压制的佛性之力,顺着三绝归元阵反推上去。
医道之毒,蛊术之噬,阵法之引——
三股力量在玄阴髓晶的调和下,轰然交汇。
刹那间,天地一静。
雷停了。
云散了。
连风都卡了壳。
我体内,三股力量如江河汇海,冲开九品门槛。
轰!
一股热流从丹田炸开,首冲灵台。我浑身一震,七窍有血渗出,但我不擦,就让血流着。
我抬头,看着天空。
我知道,九品阵师,成了。
蛊王之息,稳了。
毒医之脉,通了。
三绝共鸣,不是传说。
我做到了。
可就在这时,胸口那道疤痕猛地一烫,佛性之力不受控地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我心头一跳。
糟了。
这突破,引动了体内封印。
我踉跄一步,伸手扶住断剑,烛九阴蛇首剧烈颤抖,倒语急促:“命格……再裂……”
我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血,冷笑:“裂就裂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被天道当棋盘踩。”
我刚想调息,突然——
袖中毒瓶一震。
那截判官笔尖,竟自己浮了起来,隔着瓶子撞向我的手腕。
我一愣。
它在认主?
我还没反应过来,笔尖突然爆开一道血光,墨无涯的笑声仿佛在耳边响起:“最慈悲的杀戮,是让你笑着走。”
我瞳孔一缩,抬手就想扔。
可下一秒,笔尖血光一转,竟化作一道符纹,顺着我手腕爬了上来,烙进皮肤。
我低头看去。
那纹路……竟和我胸前的阵图,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