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雾刚爬到老和尚鞋底,我腰子一紧,噬灵蚓皇突然打了个嗝。
就是现在。
我猛地呛出一口血,整个人往后一仰,灰袍蹭着焦石拖出三道黑印,滚进毒草园边缘那堆沤了半烂的腐叶里。后背雷纹还在抽,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皮下拧麻花,但我顾不上了,得趁那老家伙低头看鞋的工夫,把命先捡回来。
腐叶又湿又臭,糊了我一脸,我顺手抠了把黏糊糊的黑泥,混着指尖刚渗出的血,在叶子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匿息阵”。这阵子画得不咋地,毕竟一只手还得撑着不让自己真瘫下去,可好歹是激活了。一股子凉气顺着指尖钻进经脉,勉强压住了体内乱撞的雷灵。
我趴在地上,像条翻不过身的咸鱼,耳朵却竖得老高。
空寂没追。
他还在原地,破袈裟被风扯得哗啦响,像是庙门口那面没人敲的破鼓。我没敢回头,但能感觉到他那道视线,黏在后颈上,跟毒蜘蛛吐的丝似的,又细又黏又痒。
三息后,我动了。
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往园子深处爬。毒草园的地皮是黑的,踩上去软塌塌的,像踩在死人脸上。我贴着地皮挪,每挪一寸都得咬牙,肋骨缝里那股钝痛没消,反倒随着爬行动作一抽一抽地往外冒。
终于摸到那块歪脖子石碑——我和柳蝉衣约的暗号点。
她己经在了,蹲在食人花丛边上,手里捏着一卷发黄的纸,正拿指甲刮上面的字迹。听见动静,她头都没抬,只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再晚来半刻,我就把你那份‘哑脉藤’喂花吃了。”
我喘着气翻过身,靠在石碑上,咧嘴一笑:“师姐,你这话说得,像我欠你三顿饭似的。”
她抬眼瞪我,眼神跟刀子似的,可下一秒,眉头突然一拧,手按在左脸那道佛纹上,整个人晃了晃。
我知道,又犯了。
那道纹是雷音寺的佛劫反噬,碰不得火、碰不得毒、更碰不得我这园子里的“哑脉藤”。可偏偏,这藤就长在她那朵食人花根底下。
“别碰!”我伸手去拦,己经晚了。
她指尖刚擦过藤蔓,那朵花“啪”地合拢,差点把她整条胳膊夹成两截。她闷哼一声,硬是把胳膊抽回来,可脸上那道佛纹己经泛起暗红,像烧红的烙铁印。
我一个翻身扑过去,手首接搭上她后颈。
她浑身一僵。
我没说话,指腹在她颈后轻轻一压,一缕低频蛊音顺着指尖渗进去。这是咱俩的暗号,小时候她发烧说胡话,我就这么哄她睡的。
她肩膀慢慢松了,呼吸也稳了,但脸上的纹路还在发烫,嘴唇咬得发白。
“忍着。”我低声说,“再忍一下,等我把这藤收了,回头给你泡碗鸡骨头汤。”
她瞪我一眼,声音发抖:“你……你少拿那破汤糊弄我。”
“那你说,要啥?”
“我要你……闭嘴。”
我笑出声,赶紧压住,从腰带里抽出断剑,剑尖轻轻一挑,把那根缠在花根上的藤蔓挑开。这藤通体灰白,看着像枯藤,可一离土,表面立刻渗出一层黏液,遇空气就发黑,转眼就要失效。
“接住。”我把剑递过去,另一只手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藤液上。
血落下的瞬间,我瞳孔一缩,变成竖瞳。
蛊王状态,开。
三只微型蛊虫从我指尖钻出,在血珠表面结成一层薄膜,把那层毒液裹得严严实实。这招是我在乱葬岗练出来的,那时候没容器,只能拿血当罐子,蛊当盖子,硬生生把毒液存下来。
“成了。”我把裹着毒液的血珠轻轻刮进一个空果核里,盖上盖子,揣进灰袍夹层。
柳蝉衣喘匀了气,伸手把那卷黄纸拍我脸上:“你看看,这上面写的‘哑脉藤,触之则灵脉如锁,三日不复’,是不是真的?”
我抹了把脸,把纸展开,扫了一眼:“纸上写的,能有啥用?得试。”
“你又要拿自己试?”
“不然呢?”我咧嘴,“难不成让你这刚犯完病的去试?再说了,我这身雷灵还没消,正好拿它当靶子。”
她说不过我,干脆扭头去喂花,嘴里还嘟囔:“早晚有一天,你把自己玩死。”
我也不恼,撸起袖子,用断剑尖蘸了点藤液,涂在左臂上。
皮肤一凉,随即发麻。
紧接着,体内那股刚被雷劈醒的雷灵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原本在经脉里横冲首撞的劲儿,一下子蔫了。我试着引动灵力,指尖只冒出一星半点,连最基础的引火符都点不着。
“好家伙。”我低声笑,“真把灵脉锁了。”
柳蝉衣回头看了眼:“能解吗?”
“能。”我从怀里摸出一颗彩虹晶核渣,碾碎了混着唾沫涂在手臂上,“蚓皇的屁能解百毒,这玩意儿顶多算个‘灵力感冒药’。”
她翻个白眼:“你能不能别老拿那虫子的排泄物说事?”
“它乐意,我又没逼它。”
我一边擦解药,一边把刚才灵力被压制时的波动记在脑子里。这感觉,跟废功不一样,废功是灵力全无,这藤液是把灵力压在经脉里,动不了,但还在。要是谁中了这招,别人一探,灵力全无,以为你废了,可实际上……只要解药一到,立马能反手一巴掌。
一个念头冒出来。
我嘴角慢慢往上翘。
这不就是现成的“伪废功”陷阱么?让人以为我废了,结果一出手,雷灵炸膛,谁碰谁懵。
柳蝉衣看我笑得贼,立刻警惕:“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能有啥主意?”我一脸无辜,“我这不是在研究毒理嘛,为宗门做贡献。”
“少来。”她冷笑,“你每次这么笑,准有人要倒霉。”
我没反驳,低头把果核里的毒液重新封好,又从灰袍内衬撕下一小块布,蘸着蚓皇分泌的晶核粉,把刚才的反应数据写在上面。字迹遇体温显形,凉了就消失,安全。
写完,我把布条塞进破袍夹层,拍拍灰,站起来。
“走?”柳蝉衣问。
“不急。”我弯腰抓了把迷幻草,碾成粉,撒在通往园外的小路上,“留点假货,免得有人追着咱们的脚印闻。”
她看着我:“你觉得……有人在盯?”
“不是觉得。”我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空寂指尖擦过的凉意,“是肯定。”
她没再问,只是默默把那卷黄纸塞回怀里,转身就走。
我跟在后面,走到园口,回头看了眼那片食人花。
风一吹,花叶晃了晃,像是在挥手送别。
我咧嘴一笑,刚要抬脚,突然脚下一滑。
低头一看,鞋底沾了块软泥,黏糊糊的,像是从腐叶堆里带出来的。
我蹲下,伸手去抠。
指尖刚碰到泥,突然发现——这泥里,有丝线。
极细的,闪着微光,像是被人用灵力织进去的。
我瞳孔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泥。
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引路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