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着鼻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手指哆嗦着指向井水:“那……那水里有字!是它写的!它在说话!”
柳独孤眉头一拧,下意识朝井口看去。
虹光水膜正缓缓波动,像有东西在底下写字。几息之后,水面浮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地牢见”。
守卫们倒吸一口凉气。
我趁机缩着脖子往墙角蹭,袖口一抖,一撮混着蚓皇唾液的灰粉无声滑出,精准落在一只正爬过石缝的黑蚁背上。那蚂蚁触角一颤,转身就往毒草园方向猛蹿。
成了。
我还在抽抽搭搭地哭,心里却己经盘算起下一步:柳蝉衣那暴脾气,见了这蚁,少说也得炸三次才肯动手。得加点料。
“谷主……”我哽咽着抬头,一脸惨兮兮,“那蛊……它认得判官的血……昨夜它在梦里跟我说……‘辣味太冲,血才香’……”
柳独孤眼神一凝。
我知道,他信了七分。剩下三分,得靠地图。
柴房里,我盘腿坐在破草席上,嘴里叼着半截炭条,黄麻纸铺在膝盖上。左手画地牢结构图,右手往墨里掺蚓皇黏液——这玩意儿干了会反光,照着月光一看,就跟真地形图似的。
我在地牢最深处画了个圈,标注:“蛊皇沉眠处,惧光畏辣,唯嗜判官血。”
旁边还加了个小箭头,写着:“入口在第三牢房铁门后,踩地砖‘三左两右’可开暗格。”
全是瞎编。
执法堂地牢压根没有第三牢房,更别说什么三左两右。但越玄乎越像真的,修真界就吃这套。
画完正面,我翻过纸,用指甲在背面压出一道千纸鹤的折痕。又从袖子里抠出一粒虹光水结晶,碾碎了混进唾沫,轻轻抹进折缝里。
等花倾城摸到这道折痕,指尖一热,眼前就会闪出“九转归元七日开”六个字。
她会以为是天意。
其实是我拿她当枪使。
门“吱呀”一声被踹开。
柳蝉衣站在门口,一身黑袍还冒着火星,估计是路上又炸了谁的符。她一眼盯住我手里的地图,冷笑:“你拿这破纸骗鬼?万毒窟的人脑子有坑才信。”
我抹了把脸,把炭条咬断一半,含糊道:“她不是不信……她是不敢信。可要是地图背面,有她亲手叠过的千纸鹤呢?”
柳蝉衣一愣。
我低头,声音压低:“三年前雷雨夜,有个白衣少年教她折纸鹤……她记得,但她不知道——那是我。”
柳蝉衣盯着我看了三秒,忽然转身就走,临出门前甩下一句:“你这人渣,早晚被雷劈死。”
门关上。
我咧嘴一笑,把地图卷成筒,塞进一只空鼠洞。三分钟后,洞里钻出一只哭唧唧寻宝鼠,叼着地图就往山下跑。
这鼠是赵日天送的,原功能是预知危险。被我调教半年,现在只会干两件事:偷内裤,和送假情报。
完美。
半夜,药王谷外。
柳蝉衣蹲在悬崖边,手里攥着一把毒蒺藜,眼睛死盯着山道拐角。
花倾城来了。
她穿着万毒窟的赤红裙,发间插着那根会唱歌的藤蔓簪,走路像风拂柳,可眼神飘得厉害。
柳蝉衣猛地从石头后跳出来,一把将她按在岩壁上,怒吼:“楚昭然那废物把你们全害了!他把噬灵蚓皇藏执法堂地牢了!”
花倾城瞳孔一缩。
“地图!”柳蝉衣从怀里抽出那张黄麻纸,塞进她手里,“你自己看!地牢深处,蛊皇沉眠,就等你们去挖!”
花倾城抖着手展开地图。
指尖触到背面折痕的瞬间,虹光一闪,“九转归元七日开”六个字浮现在空中。
她呼吸一滞。
“他……他怎么会知道……”她喃喃。
柳蝉衣冷笑:“他连你梦里叠的纸鹤都记得,你说他会不会知道?”
花倾城猛地攥紧地图,转身就走。
柳蝉衣看着她背影,低声骂了句:“蠢女人。”
我躲在三里外的枯树后,正啃着一块烧糊的鸡腿。烛九阴在我断剑里咕哝:“着熬苦很界修玄。”
我翻白眼:“你能不能说人话?”
“修玄界很苦来着。”它倒着说完了,又补一句,“你这招,损得冒烟。”
我咽下鸡腿,舔了舔手指:“损?这叫战略布局。现在,就差最后一把火。”
天刚亮,执法堂地牢外。
我蹲在墙头,嘴里嚼着一根草根,舌尖顶着一滴血。抬头看了眼天色,伸手一弹。
血珠落进路边水坑,水面立刻泛起涟漪。一条肉粉色的幻影蠕虫从水中钻出,扭动着身子,缓缓爬向地牢铁门。尾部还带着一道细小裂痕,像被断剑划过。
巡夜弟子正好路过。
“卧槽!”他猛地后退,“蛊!噬灵蚓皇!它进地牢了!”
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地牢有蛊!执法堂勾结魔物!”
半个时辰后,柳独孤带人杀到。
地牢门口,铁门紧闭,守卫一脸懵:“我们没见任何异状……”
柳独孤不语,抬手一掌拍在门上。
轰!
铁门炸开。
地牢深处,铁面判官正跪在蒲团上,手里判官笔疯狂挥动,在地上画满符文。笔尖墨迹未干,隐隐泛着红光。
柳独孤走近一看,脸色骤变。
那不是镇蛊符。
是同心蛊阵。
而且,笔画走向,跟墨无涯施法时的轨迹一模一样。
“判官!”柳独孤厉喝,“你干什么!”
判官头也不抬,笔尖不停,嘴里还念念有词:“辣……不辣……血才香……”
柳独孤目光一沉,突然注意到他笔尖裂纹里残留的暗红色粉末。
辣椒粉。
他猛地想起什么——三日前,楚昭然在药王谷撒粉,判官当场跳脚,袖口沾了辣灰,后来却说“无碍”,连笔都没洗。
原来……是装的?
他转身看向地牢角落,那里堆着几块从神鼎上剥下的青铜碎片。他捡起一块,比对判官笔下的符文走向,又低头看幻影虫尾的裂痕。
一模一样。
“传令!”柳独孤声音冷得像冰,“封锁执法堂!所有人,不得出入!查判官过往行踪,调三年内所有他经手的案件卷宗!”
守卫领命而去。
我躲在地牢通风口上方,听见动静,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成了。
我摸了摸断剑,低声问:“烛九阴,你说他会不会查到辣椒粉是我抹的?”
烛九阴沉默两秒,说:“着熬苦很界修玄。”
我咧嘴:“修玄界很苦来着,但坏人更苦。”
正要走,忽然听见地牢深处传来“咔”的一声。
我回头。
判官的笔尖断了。
墨汁溅在地上,正好拼出半个字——“心”。
那字,跟柳无眠在井边石板上写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