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把虫巢口的焦土染成锅底色,我正啃一个皱巴巴的野果。果核在我牙间咔咔作响,像在嚼某个人的骨头——比如墨无涯那根总翘着的判官笔。
地上那摊还没干透的彩虹黏液,正顺着裂缝往地底渗。那是我昨晚留下的“小费”,噬灵蚓皇的唾液兑着子蛊残粉,顺着地脉一路溜达到青玉峰丹房的水渠里。现在,整座山的安神汤,怕是都带着点让人想蹦迪的后劲儿。
我吐出果核,指尖一弹,三枚灰不溜秋的舍利子滚进掌心。它们长得寒酸,像路边晒干的鼻屎,可里头裹着扫地僧空寂脚皮磨的粉,还发酵了半宿蚓皇的口水。这玩意儿,比还上头,专治各种清心寡欲。
“来,尝尝楚氏秘方。”我咧嘴一笑,顺手把舍利子塞进一包刚送来的“九转还魂草”里。药童打着哈欠扛着筐走远了,我蹲在丹房后巷的墙根下,看着那枚舍利表面一闪而过的佛纹,像极了空寂那根破竹杖底下的压印。
——这老头,天天偷我桂花糕,却不知道他自己才是最好的佐料。
日头爬上中天,第一波动静就来了。
掌门在静室脱衣服的事,是柳蝉衣“恰好”撞见的。她那双毒眼,隔着三重结界都能看清裤衩花色。不出半刻,一群外门弟子挤在观星台,盯着蛊虫投影里掌门扭腰甩袍,动作流畅得像是练过《极乐舞典》。
“哎哟,掌门这腰,比赵日天的清洁符还软!”有人笑出眼泪。
我挤进去,假装震惊:“谁干的?太缺德了!”
转头却往炼丹炉底下摸了一把,指尖在炉壁划了个歪歪扭扭的“笑”字。蛊纹一成,炉火“轰”地窜高,药香里混出一股子甜腻的腐味——那是舍利子在沸腾,佛力和蛊毒搅在一起,酿成一场精神瘟疫。
没过多久,丹房老学究冲出来,手里捧着一粒金光闪闪的丹药。他满脸狂喜:“我炼成了!九转清心丹!”
结果那丹药“嗖”地飞出去,自动贴在他裤裆上,发光发亮,活像条会呼吸的荧光内裤。
他愣了三息,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悟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裤衩即道!”
说完扭着屁股就往藏经阁跑,边跑边脱,嘴里还喊着“我要裸心向佛!”
我躲在柱子后头,差点笑出内伤。这哪是清心?这是让佛门长老集体破戒啊。
可热闹还没完。
我溜达到灵药园门口,故意咳了两声,吐了口带彩虹丝的血沫。守园的李长老皱眉过来:“小十七,你又偷吃毒蘑菇了?”
我虚弱地抬头,眼里含着泪花:“长老……我撑不住了……您扶我一把……”
他一伸手,我就顺势抓住他手腕,拇指在他后颈轻轻一按。
“笑忘蛊”,种下。
他眼神一滞,忽然咧嘴,笑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嘎……嘎嘎……哈哈哈!”
接着一屁股坐地上,笑得抽筋,手指还抽搐着指向园心的阵眼石碑。
我冲地底吹了声口哨。
“咚——”
地面裂开,一条粉嘟嘟的巨虫钻出来,头顶草环一晃一晃。噬灵蚓皇打了个哈欠,张嘴就是一口真空,整片灵药园的根系“唰”地被吸成干柴,连带着百年玄灵草、九叶黄精、佛心莲,全进了它的五脏庙。
“嗝——”
它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彩虹气从肛门喷出,瞬间撑起一层薄薄的护山结界。
我拍拍它肉嘟嘟的脑袋:“吃爽了?”
它用尾巴尖蹭我裤腿,像是在说“再来一份”。
夜幕降得比往常快,像是被谁用黑布兜头罩住。子时刚过,青玉峰上空突然亮了。
三尊巨相浮现在云层之上,通体泛着病态的金光,没有竖瞳,也没有冠冕,只有一张张模糊的脸,嘴巴开合,却没声音。
我蹲在屋顶,又摸出个野果啃起来。竖瞳微闪,把蚓皇刚才那声嗝录进耳蜗蛊里,倒放三遍。
“……脚皮裹骨,魂归苦海……”
这调子,熟得要命。
是那个总找我要烧鸡吃的盲眼说书人,常在茶馆哼的破调子。
我眯眼望天。三尊法相静静地悬着,忽然,它们的嘴角,一点一点,往上弯。
弧度精准,十五度。
和墨无涯那张笑脸面具,一模一样。
我手里的果核“啪”地捏碎,渣子扎进掌心。
天上的法相还在笑。
我慢慢站起身,冲它们扬了扬下巴。
“你们谁,”
“偷了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