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闪灵石终于全砸下来了,最后一块擦着我耳朵飞过,砸进后山毒草园,轰地炸出一朵紫色蘑菇云。我蹲在屋顶,半边身子还麻着,新长出来的右臂像塞了根烧火棍,一跳一跳地往外冒热气。
底下那具“我”躺在焦土上,头发炸成鸡窝,灰袍烧得只剩几缕破布条,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断剑——剑尖微微弯了,跟我平时啃鸡腿时歪嘴的角度一模一样,细节拉满。
“咳咳……”我抹了把脸,顺手从袖子里摸出个油纸包。三师姐今早塞给我的酱鸡腿,还热乎着。
我咬了一口,骨头咔地一响,舌尖立马尝出点不对劲——这哪是卤料味?分明混了点金粉,滑溜溜的,像蝉翼磨成的渣。我眨了眨眼,眼珠子悄悄竖成一条线,透过鸡油的反光,看见替身胸口那块万毒窟印记正微微鼓动,像是底下有只小虫在打嗝。
好家伙,墨无涯的雷劫一道接一道,九十九道天雷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青玉峰的瓦片都被轰成了筛子。可谁也没注意,每道雷劈下来,都被我那护膝吸走三成,顺着天道之皮往噬灵蚓皇肚子里导。那货现在正趴在我脚边打嗝,每打一个,空中就飘个小彩虹圈,跟放烟花似的。
我嚼着鸡腿,暗中掐了个指诀。
彩虹雾一荡,替身眼珠子“咔”地转了半度,嘴角抽搐两下,像是临死前还想喊句“娘”。
完美。
执法堂那帮人终于围上来了,领头的是个新来的愣头青,捧着个青铜罗盘,一边念咒一边往替身身上撒辟邪粉。我差点笑出声——这粉还是我上个月用蚯蚓粪混辣椒面做的,专治装模作样。
他蹲下身,伸手就去扒替身脖颈上的印记。
我舌尖一咬,一滴血顺着牙缝滑出,落在屋顶青瓦上,无声画了个“蛊”字。
刹那间,那印记猛地一颤,竟从皮下钻出一截细藤,绿油油的,还带点荧光,嗖地缠上那弟子手腕。他“嗷”一嗓子,甩都甩不掉,藤蔓瞬间收紧,勒出一圈血痕,然后——
“呼”地自燃了。
火光一闪即灭,只留下一缕青烟,打着旋儿往上飘。我耳朵一动,听见烟里藏着半声笛音,短促、凄厉,像是谁在雨夜里吹破了嗓子。
花倾城的骸骨笛频率,我五岁就记熟了。那会儿她总在后山练曲,吹到第三声必破音,跟驴叫似的。我拿这个调子喂过三百只蛊虫,现在正好还给她。
愣头青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罗盘“啪”地裂了。身后一群人全往后退,有人颤声喊:“万毒窟……他们动手了!”
我啃完最后一口鸡腿,把骨头叼在嘴里,眯眼瞧着。
风一吹,那灰烬打着旋儿飞起来,半片灰袍布角混在里面,轻轻飘向佛龛方向。
——那是我昨夜偷偷缝在替身内衬里的,就为了让他们查来查去,最后还得绕回后山那堆毒草堆。
墨无涯这时候才从云里露脸,判官笔一横,佛光扫过全场。他嘴角那道十五度的笑纹纹丝不动,可我看见他袖口抖了一下——那里面藏着的辣椒粉小瓶,估计正发烫。
他盯着焦尸看了三息,忽然抬手,笔尖点向替身眉心。
我叼着鸡骨头,手指轻轻一弹。
骨尖飞出,划了道弧线,不偏不倚,正中替身眉心。
“咚。”
一声闷响,像是谁在棺材板上敲了记木鱼。
替身的头微微一偏,嘴角竟咧开一丝笑,焦黑的牙齿露出来,像在说:谢了,兄弟。
墨无涯的笔顿住了。
我往后一仰,靠上屋脊,新胳膊还在冒热气,可我一点都不急。
从袖兜里又摸出半块鸡腿,油纸都泛黄了,估计是三师姐上周塞的。我咬一口,金粉又来了,这次更多,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暖洋洋的,像喝了口老酒。
底下有人喊:“尸体在动!”
我懒得看,只听见一阵骚乱,执法堂的人忙着画阵、撒符,还有个倒霉蛋被灰烬迷了眼,一边揉一边骂:“谁家鸡骨头乱扔!”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骨头,只剩个光秃秃的尖。
我冲底下轻轻一吹。
骨头打着旋儿飞出去,落进替身张开的嘴里。
它喉咙一动,像是咽了。
我咧嘴一笑,摸了摸新长出来的右臂。
皮还嫩,一掐一个印,可劲儿使的话,估计能拧断一头牛。
远处雷音寺的钟声又响了,一声比一声急。
我抓了把屋顶的灰,往护膝上一拍。
天道之皮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什么。
我盯着墨无涯的背影,轻声说:
“下次雷劫,记得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