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朵里还嗡嗡响,像是有群蜜蜂在颅骨里开摇滚演唱会。那声“别哭啊,小十七”早就散了,可我后颈那根筋还在抽,一跳一跳的,跟被谁拿细线扯着往地底拽。
我蹲在地上,手指抠着石阶缝里黏糊糊的酸雾残渍——刚才那阵彩虹屁雾还没完全散,踩上去像踩了半融的棒棒糖。噬灵蚓皇趴我脚边,肚皮鼓得像要临盆的母猪,尾巴尖还冒着一缕粉烟,闻着像赵日天烤焦的爱心饼干加了柳蝉衣失败版。
它胃里那块青铜残片,我拿出来了,现在正贴在我虎口,冰得跟刚从冰窖里刨出来似的。上面刻着“引魂铃”三个字,笔画细得能塞进蚂蚁牙缝。我拿指甲蹭了蹭,胃液滑腻腻的,差点没拿住。
远处山道传来铁靴踏地的声音,整整齐齐,像一群机械人偶在走正步。百来号执法堂弟子,列着金刚锁灵阵,黑压压一片压上来,灵力压得树叶都不敢抖。
墨无涯走在最前头,判官笔斜指天,嘴角翘得跟画上去的一样。他手里那本佛经翻得哗哗响,每翻一页,空中就多一道金线,织成个大网,罩住整片后山。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心口那块残片。它现在烫得能煎蛋,裂纹又深了半分,青铜光一闪一闪,活像我体内装了个劣质信号灯。
但我现在顾不上它。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打嗝的蚓皇,它打个嗝,空中就飘出个小彩虹圈,跟吹泡泡似的。我伸手摸它后颈,动作熟得像给老狗顺毛——这是我要种蛊的前兆,全青玉峰都知道。
可这次我没下蛊。
我手指顺着它脊背滑到尾椎,轻轻一按。
“排气阀”,我自创的。三指宽的一道,平时缩着,一按就鼓,专为关键时刻释放战略级沼气。
它浑身一颤,肉粉色身子瞬间膨胀,表皮泛起波纹,像水池底下被人扔了颗石子。彩虹光从七窍往外冒,越聚越浓。
墨无涯脚步一顿,判官笔抬高三寸:“楚昭然,你还要装疯卖傻到几时?交出佛器残片,或可免你魂飞魄散!”
我咧嘴一笑,口水差点流下来。
“大哥,”我说,“你听过放屁成阵吗?”
他一愣。
我手一松。
“啵——”
不是巨响,也不是轰鸣,就一声轻响,像谁拔掉了泡菜坛子的塞子。
可那拳头大的彩虹结晶一喷出来,撞上空中金网的瞬间——
“轰!!!”
沼气遇佛光,炸了。
金网当场烧穿一个大洞,火是金色的,带着青铜味,噼里啪啦往下掉火星子,落地上还长出一簇簇发光蘑菇,转眼又化成雾。
结界升了。
不是我画的,不是我布的,是它放的屁筑的。
金色光幕从地底冲天而起,裹着我跟蚓皇首接腾空,像被谁拿根线拎上了天。底下执法堂弟子全懵了,有人举雷符要劈,结果符纸刚亮,就被一股粉红雾气糊了脸,当场打了个喷嚏,符炸了,把他头发炸成了爆炸头。
我站在结界中央,风呼呼吹,灰袍破洞呼啦啦响。心口那块残片还在闪,但我顾不上疼了。
我从怀里掏出个鼓囊囊的毒气囊——柳蝉衣缝的,外层浸过尸油,内层夹了辣椒粉。她说这玩意儿能破万法,前提是敌人得怕辣。
墨无涯就怕辣。
我塞进蚓皇口器,拍了拍它脑袋:“兄弟,加点辣。”
它翻了个白眼,喉咙里“咕噜”一声。
下一秒——
“噗嗤!!!”
这回不是彩虹了,是带火的红雾,混着辣椒粉,顺风就飘。
底下百人阵列当场乱了套。有人捂鼻,有人干呕,有个倒霉蛋吸猛了,脸首接憋紫了,跪地狂咳,咳出的痰都是红的。
墨无涯站在最前,判官笔一横,佛光护体。
可那红雾太邪门,钻缝隙跟钻裤裆似的,一丝溜进去。
他脸色一变。
“阿嚏——!!!”
一个喷嚏,打得他头往后仰,判官笔“咔”一声,裂了道缝。佛光一抖,笔尖那点金芒竟反噬自身,顺着笔杆往上爬,眨眼把他下半身冻成了冰雕,晶莹剔透,活像串冰糖葫芦挂在结界边缘。
我乐了。
“大哥,你这造型挺别致啊。”
他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区区虫豸……也敢……”
“也敢放屁?”我接上,“你执法堂天天查人违规,怎么不查查自己——执法必诛,懂吗?”
话音刚落,天上“噼啪”一阵响。
不是雷,是闪灵石雨。
拳头大的发光石头从结界顶端往下掉,砸地“咚咚”响,每一块落地,就自动排列,不偏不倚,拼出西个大字:
执 法 必 诛
石块边缘还泛着竹杖轮廓的印子,浅得像被谁用指甲划过,一闪即逝。
底下鸦雀无声。
连墨无涯都闭了嘴。
我低头看怀里的蚓皇,它打了个饱嗝,吐出最后一粒彩虹晶核,慢悠悠飘向结界核心,嵌进去,像颗纽扣扣上了大衣。
结界稳了。
我摸了摸心口,残片还在烫,但频率变了,跟刚才地底那声“嗡”对上了。
不对。
这结界……不是我启动的。
是它自己醒的。
而蚓皇,只是个点火的打火机。
我正想着,它突然抬头,冲我眨了眨眼,然后张嘴——
“叮。”
又吐出一块青铜片。
我接住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字:
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