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指节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车窗外的霓虹被雨幕揉成模糊的色块。
副驾驶座上的韩小萌把录音笔攥得发白，金属外壳在她掌心压出红印——这是她刚才冲进化妆间抓的，当时苏砚正盯着镜子里自己发梢的金粉发呆，突然开口：“去决赛场馆。”
“为什么？”她问。
他没回答，只是转身走向衣架，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黑风衣。
袖口扫过桌面时，压着的房卡“咔嗒”掉在地上，露出底下半张被揉皱的监控截图——是迷宫区域的摄像头最后画面，有团黑雾正从通风口钻进来。
韩小萌弯腰捡起房卡，突然明白过来。
她把录音笔塞进外套内袋，跟着他走出房间时，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走廊的脚步声。
决赛场馆的大灯己经熄灭，只剩应急灯在走廊投下昏黄的光。
苏砚的皮鞋踩过台阶，回声撞在金属扶手上，惊得几只夜鸟扑棱棱从天窗飞走。
韩小萌紧走两步跟上，看见他在舞台左侧停住，弯腰捡起块拇指大的镜片。
那是决赛当天被震碎的穿衣镜残片，边缘还沾着金漆。
苏砚指尖拂过镜面，镜片突然泛起幽蓝微光，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曦，定位残留能量。”他低唤。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影界能量波动，浓度0.7%。当前残魂稳定性60%，强行构建通道可能导致魂体崩解——是否继续？”
韩小萌看见他眼尾的泪痣随着眨眼轻颤。
九万年前的记忆在他识海翻涌，那些被雷火灼穿的仙骨、被毒剑洞穿的心脏、小世界里最后一声婴儿啼哭……他突然笑了，指腹蹭过镜片上的金漆，像在安抚什么。
“继续。”
《镇魂诀》第三式的咒文从他喉间溢出，声音轻得像叹息。
韩小萌看见他指尖凝起银白色光雾，光雾顺着镜片裂痕游走，在空气中勾画出复杂的阵图。
镜片突然发出刺目白光，她下意识抬手遮眼，再睁眼时，面前多了道半透明的门扉——门后是灰蓝色的混沌，无数淡青色影子在其中翻涌，发出细若蚊蝇的呜咽。
“这是……”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苏砚攥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烫进来：“影界边缘。幽主的残识可能藏在这里。”
门扉突然发出蜂鸣，像某种古老器物被唤醒。
韩小萌感觉耳膜刺痛，有冰凉的触感顺着后颈爬上来，像是被无数只无形的手轻扯。
她想抽回手，却发现苏砚的手指扣得死紧，指节因用力泛白。
“别怕。”他侧头看她，瞳孔里映着门内的灰蓝，“他们伤不了你。”
话音未落，两人己经被吸入门内。
灰蓝色的雾气瞬间裹住全身，韩小萌打了个寒颤——这不是冷，是某种深入骨髓的空茫，像站在悬崖边，脚下是望不到底的虚无。
她看见无数残魂从身侧飘过，有的穿着古装，有的是现代装束，有老人，有孩童，其中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突然扭头，眼窝里淌出黑血：“姐姐……带我回家……”
她尖叫一声，踉跄着撞进苏砚怀里。
他的手臂立刻圈住她后背，掌心按在她后颈，温热的灵力像小蛇钻进她经脉，那些残魂的呜咽声顿时远了。
“他们被困在这里，”他的声音闷闷的，贴着她发顶，“被影界吞噬的因果。”
话音刚落，雾气突然翻涌成漩涡。
韩小萌抬头，看见雾气中浮现出画面——是座云海翻涌的仙山，穿月白仙袍的青年仗剑而立，对面站着个穿玄色广袖的男子，面容被雾气笼罩，声音却清晰如在耳畔：“玄霄，你以为渡了雷劫就能护得住那方小世界？九世功德，才是开归墟之门的钥匙。”
苏砚的身体猛然一震。
韩小萌感觉到他喉结滚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画面里的玄霄（或者说，此时的苏砚）握紧剑柄，剑锋嗡鸣：“你是谁？为何知道小世界？”
“我是谁不重要。”玄衣男子抬手，指尖凝聚的黑雾与现实中林涛电话里的杂音重叠，“重要的是……你渡的从来不是雷劫，是局。九世轮回，九世功德，当最后一世的因果线缠上你时——”他笑了，“门就开了。”
苏砚突然捂住额头。
韩小萌看见他鬓角渗出冷汗，额间浮现出淡金色的仙纹，那是他之前首播时从未显露过的。
记忆碎片如暴雨砸进他识海：九万年前的雷劫中，本该护道的师弟突然挥剑；小世界里，他用最后一丝仙力把婴儿送进轮回；还有每一世轮回结束时，脑海里若有若无的“门”的召唤……
“原来……”他声音发颤，“我渡的每一世，都是在攒钥匙。”
雾气突然剧烈震荡。
韩小萌感觉有冰冷的意识刺入识海，像无数根细针在脑子里乱扎。
她踉跄着扶住苏砚，却发现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
“曦！”他咬牙低喝。
系统的警报声炸响：“影界意识反扑！当前残魂稳定性30%，通道即将崩溃——”
一道淡紫色光罩突然笼罩两人。
韩小萌看见苏砚指尖渗出鲜血，在光罩上画出最后一道符咒。
那些刺人的意识撞在光罩上，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脆响。
她死死攥住他的手腕，能摸到他脉搏跳得极快，像擂鼓。
“我们回去！”她喊，“你快撑不住了！”
苏砚抬头看向通道尽头。
灰蓝色雾气深处，有座巨大的青铜门若隐若现，门上刻满她不认识的符文。
门扉下，无数残魂正疯狂撞击门柱，发出绝望的嘶吼。
“归墟……”他轻声说，声音里有九万年的执念与释然，“等我。”
光罩突然裂开蛛网状裂痕。
韩小萌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己经跌坐在决赛场馆的舞台上。
苏砚半跪在她身侧，胸口剧烈起伏，发梢沾着的金粉此刻全变成了银白，像落了层霜。
“检测到影界核心区域，触发隐藏任务‘九世轮回’。”曦的声音带着疲惫，“任务目标：查明九世因果线，阻止归墟之门开启。当前功德值 + 8000，残魂稳定性恢复至45%。”
韩小萌颤抖着摸出录音笔。
刚才的一切都被录了下来，耳机里还能听见她自己的尖叫和苏砚念咒的声音。
她看向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手机——屏幕亮着，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明早十点，星耀腕表品牌发布会，必须到场。”
苏砚垂眸轻笑，指腹蹭掉她脸上的灰：“该回去了。”
场馆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韩小萌跟着他走出大门时，回头望了眼漆黑的舞台。
月光从天窗漏进来，照在那片碎镜片上，泛着幽蓝的光，像只未闭合的眼睛。
而在城市另一头的出租屋里，林涛蜷缩在发霉的沙发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凌晨三点十七分。
“门……要开了……”他喃喃自语，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破洞的T恤上，“门……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