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镁光灯终于熄灭时,苏砚的指尖在戏服袖口轻轻一捻。
"苏老师,晚上的庆功宴您真不去?"小助理抱着羽绒服跟在身后,"王导特意留了主位——"
"不去。"苏砚站在休息室门口,余光扫过走廊尽头那个缩在消防栓后的身影。
灰工装裤的裤脚沾着片场的木屑,后颈暗红胎记在暖黄壁灯下泛着不自然的紫。
他推门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却还是清清淡淡,"我要补觉。"
门"咔嗒"锁上的瞬间,休息室里的空气突然凝结。
苏砚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指节抵在太阳穴上——残魂在血管里抽痛,像被细针一下下挑着魂魄。
镜中人的眼尾慢慢爬上金纹,那是玄霄的仙骨在对抗肉身排斥的迹象。
"宿主,莫千机在道具间停留了七分二十三秒。"曦的声音从识海深处浮起,电子音里带着紧迫,"他往您的戏服里塞了张引魂符,现在正往休息室方向移动。"
苏砚低头解开第三颗盘扣,指尖在里衬摸到那团硌人的符纸。
暗紫色的纹路沾着腥气,是用生魂血画的。
他忽然笑了,指腹擦过符纸边缘,金纹顺着掌纹爬上去,符纸"滋啦"一声烧作灰烬。
"留投影。"他对着空气说,右手结了个玄奥的印诀。
镜中的身影渐渐虚化,最后凝成个半透明的"苏砚",正歪在沙发上闭着眼,连戏服领口的褶皱都和本尊分毫不差。
窗外的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
苏砚退进阴影里,后背贴上冰凉的墙。
影遁术需要完全隐匿气息,他能听见自己残魂碎裂的轻响——68%的稳定度,足够撑过这场局吗?
"目标进入警戒范围。"曦的提示来得正是时候。
休息室的门锁发出细微的响动。
莫千机猫着腰溜进来,工装裤口袋里的罗盘疯狂旋转。
他先扫了眼沙发上"沉睡"的苏砚,喉结动了动,又摸出个青铜小鼎搁在茶几上——鼎身刻满锁魂阵的纹路,每道刻痕里都塞着半干的人指甲。
"玄霄啊玄霄。"莫千机蹲在鼎前,从裤兜掏出最后两枚阵眼,是两颗用红绳串着的眼珠,"你以为用分身术就能躲我?
这锁魂阵专克残魂,等我抽了你的仙骨......"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沙发上的"苏砚"不知何时坐首了,眼尾金纹流转,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以为我会给你布完阵的时间?"那道虚影开口了,声音却比苏砚平时的清冷多了,带着千年风雪的寒意。
莫千机瞳孔骤缩,猛地跳起。
他撞翻了茶几,青铜鼎"当啷"落地,两颗眼珠骨碌碌滚到苏砚脚边——那是活人眼球,眼白上还沾着血丝。
"不可能!"他颤抖着摸出腰间的黑幡,幡面绣着九头蛇,"你分身术最多维持三刻钟,现在才过......"
虚影突然抬手。
莫千机只觉一阵罡风扑面而来,等他再睁眼,虚影己经炸成漫天金粉。
金粉里裹着他刚塞进去的引魂符残片,像把把小剑扎进他手背。
他痛得惨叫,黑幡"啪嗒"掉在地上。
"真正的局,从你踏进休息室就开始了。"
阴影里传来清冽的声音。
莫千机猛地转头,看见苏砚倚着墙站在逆光处,眼尾金纹比虚影更盛,嘴角勾着九万年前摘星崖上那抹笑意——那时他站在雷劫里,也是这样,把生死当棋局。
"你......你怎么可能识破?"莫千机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墙上,"我符纸用的是东南亚降头师的掩息法!"
"归墟的符纸,连墨里都掺着幽主的鬼油。"苏砚从阴影里走出来,指尖结出镇魂诀的法印,"三百年前幽主用这招偷过我半块仙玉,你当我认不出?"
莫千机的脸瞬间煞白。
他想跑,可苏砚的法印己经按在他心口。
阴气从他七窍里被抽出来,凝成黑雾缠在法印上,发出尖厉的嘶鸣。
"因果回溯符。"苏砚另一只手弹出张黄符,符纸"刷"地贴在莫千机额间,"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记忆,先替你收着。"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抵御高阶禁术袭击。"曦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解锁'影遁术'初级形态,当前可隐匿于阴影中两小时,每日限用三次。"
苏砚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浮起暗银色的纹路,像流动的影子。
他抬头望向窗外——夜幕己经完全降临,片场的探照灯在远处明灭,像极了九万年前仙魔大战时,魔军燃起的鬼火。
"他们,己经开始动手了。"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声揉碎。
后台化妆间里,林婉儿正对着镜子卸眼妆。
她的手忽然顿住——化妆台缝隙里,躺着半张烧剩的符纸。
暗紫色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她捡起来时,指尖像被针扎了一下。
"苏砚......"她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又看了看符纸,"你到底是谁?"
莫千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他瘫在地上,额间的因果回溯符泛起红光,记忆里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开始翻涌——幽主的脸,地下密室里的血池,还有那道带着金纹的身影......
苏砚蹲下来,指腹按在他眉心。
魂锁术的纹路顺着指尖爬进莫千机识海,他能听见记忆碎片碰撞的声音——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说:"拿到玄霄的残魂,幽主答应让你重入轮回......"
夜风卷起一片落叶,拍在休息室的窗户上。
苏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抽回手,莫千机的头重重砸在地上,陷入昏迷。
而在刚才的记忆碎片里,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三百年前背叛他的亲传弟子,此刻正站在幽主身侧,手里握着半块破碎的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