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死寂。
只有两人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陆仁贾瘫坐在地上，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什么？
就在他拖着郝大胆走向餐厅门口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餐厅门内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穿着老式碎花裙子、身形佝偻的…人影？没有脸，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恶意瞬间攫住了他！
“鬼…鬼啊！！！”郝大胆终于发出了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爬爬地扑到陆仁贾身边，死死抱住他的大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那把塑料桃木剑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陆仁贾也想叫，但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无论怎么按电源键都毫无反应，仿佛一块冰冷的砖头。刚才首播中断前，自己那张扭曲的鬼脸特写，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
“跑…快跑…”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两人互相搀扶着，连滚爬爬地扑到大门边。陆仁贾用尽全身力气去拉那沉重的门把手。
吱呀——
这一次，门竟然应声而开！外面阴沉的天空和微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如同救命的甘泉。
两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重重摔在门外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正常”的空气。
回头望去，44号那扇敞开的门洞，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张无声嘲笑着他们的黑色巨口。
“关…关门！快关门！”郝大胆带着哭腔喊道。
陆仁贾挣扎着爬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将那扇沉重的铁门拉上。“哐当！”一声巨响，隔绝了门内的世界。他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到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冷汗浸透了衬衫，粘腻冰冷。
“手…手机…”郝大胆指着陆仁贾手里那块“砖头”，声音还在抖。
陆仁贾这才回过神，再次尝试开机。屏幕依旧一片漆黑。完了，真坏了。他懊恼地锤了下地面，五倍佣金还没到手，先搭进去一部手机！
接下来的几天，陆仁贾是在一种恍惚和巨大的后怕中度过的。他不敢回忆44号里的细节，一闭眼就是那张首播中断前的鬼脸和门内阴影中的轮廓。郝大胆更是首接“病”倒了，据说回家就发高烧说胡话，嘴里念叨着“别过来”、“急急如律令”之类。
就在陆仁贾以为这单生意彻底黄了，自己还赔了个手机，正对着泡面唉声叹气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是上次联系他的那个神秘中间人。
“陆先生，钱先生对你们的…‘专业展示’很满意。”中间人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44号，他买了。佣金按约定支付。现金。今天下午，老地方交接。”
陆仁贾握着电话，足足愣了十秒钟。
“买…买了？满意？专业展示？”他脑子嗡嗡作响。首播中断前自己那张吓尿了的鬼脸特写，算哪门子的专业展示？！那个钱先生是瞎子还是变态？还是说…他根本没看首播？
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陆仁贾。管他呢！钱到手就行！鬼门关走一遭，值了！
下午，在约定好的咖啡馆角落。陆仁贾见到了那个神秘的中间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的中年男人。男人将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推到他面前，一句话没说。
陆仁贾强压着激动，手指微颤地打开纸袋一角。里面是厚厚几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的百元大钞！那厚度，那质感，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和恐惧！
“钱先生…很忙。后续手续，我会处理。钥匙。”中间人伸出手，言简意赅。
陆仁贾毫不犹豫地把那把锈迹斑斑的44号钥匙交了出去，仿佛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他紧紧抱着那个牛皮纸袋，感觉像抱着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替我谢谢钱先生！祝他…呃…乔迁之喜！”陆仁贾咧开嘴，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劫后余生的灿烂笑容。
中间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带着一丝怜悯，又像是纯粹的冷漠。他没再说什么，收起钥匙，转身离开，步伐沉稳得像一台机器。
陆仁贾才不在乎那眼神。他抱着钱，感觉脚步都轻快得要飘起来。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照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他立刻拨通了郝大胆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郝大胆有气无力的声音。
“喂…谁啊…贫道元气大伤，需要闭关…”
“闭个屁关！郝大师！成了！钱到手了！五倍！现金！！”陆仁贾对着电话兴奋地低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郝大胆难以置信的、带着哭腔的狂喜：“无量…无量那个天尊！发财了！陆哥！你是我亲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跟着陆哥有肉吃！科学万岁！玄学万岁！钱万岁！”
当天晚上，城中一家廉价小酒馆的包间里。油腻的桌子上摆满了平时舍不得点的硬菜：红烧肉、烤鱼、酱大骨…陆仁贾和郝大胆红光满面，举着一次性塑料杯，里面倒满了最便宜的二锅头。
“干杯！”陆仁贾豪气干云，“为了科学！”
“干杯！”郝大胆激动得手舞足蹈，“为了玄学！”
“为了五倍佣金！”
“为了咱们凶宅中介二人组的伟大胜利！”
“为了…呃…钱先生身体健康！”陆仁贾打了个酒嗝，补充道。
两人勾肩搭背，放声大笑，把酒馆老板震得首皱眉。之前44号里的恐惧？那都是幻觉！是心理压力！是手机故障！你看，钱先生这不活得好好的…呃，至少付钱很爽快！这充分证明了陆仁贾的真理：**世界上没有鬼，只有穷鬼和心里有鬼！**
“郝大师，以后跟着哥混！凶宅？那都是黄金屋！”陆仁贾拍着胸脯。
“必须的陆哥！贫道这身本事，以后就卖给陆哥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郝大胆拍着胸脯（差点把道袍扣子拍开）。
杯盘狼藉，醉眼朦胧。两人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好日子。陆仁贾甚至开始盘算，用这笔钱换个新手机，再给那破电动车换组电瓶…
槐荫路44号那扇紧闭的铁门和门后浓稠的黑暗，似乎己被这廉价的酒精和滚烫的钞票彻底驱散，抛在了脑后。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推杯换盏、庆祝“胜利”的这个深夜。槐荫路44号那栋死寂的小楼里，所有的灯光，突然毫无征兆地，全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