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地基

2025-08-22 2586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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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在云层里滚了半天,终于砸下第一滴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槐荫路的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带着股铁锈味,陆仁贾伸手一接,雨珠在掌心竟变成了暗绿色,顺着指缝往下流,在手腕的印记上晕开,像滴进水里的墨。

“这雨不对劲。”

郝大胆缩着脖子往44号对面的老槐树后躲,他刚买的廉价雨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软,伞骨“咔哒”一声断了根,断口处渗出黏糊糊的液体,“你看这伞,跟被强酸泼了似的!”

陆仁贾没工夫管伞。碎玉在口袋里烫得像块烙铁,他盯着44号的地基,雨水流到墙根处突然拐了个弯,顺着墙缝往里渗,在地面上画出蜿蜒的线,竟和民国男人信里说的阴河走向重合。

“阴河要涨水了。”陆仁贾拽着郝大胆往44号后墙跑,脚踝的旧伤被雨水泡得发疼,每走一步都像踩着刀尖,“玉佩在地基底下,现在不去找,等雨下大了就全淹了!”

后墙的破洞还敞着,藤蔓被雨水泡得发胀,摸上去滑溜溜的像蛇皮。陆仁贾钻进去时,衣角被藤蔓勾住,扯下来一看,藤蔓断口处流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暗绿色的粘液,在雨里冒着泡,像煮开的粥。

客厅里积了层水,没过脚踝。那些之前被破坏的节点处,正咕嘟咕嘟往外冒水泡,水里漂着些撕碎的黄纸,上面的字迹还没完全化掉,能认出“补充协议”“逾期”几个字。

“快看壁炉!”郝大胆突然喊起来,雨水正顺着壁炉裂缝往里灌,裂缝深处隐约有绿光闪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发光。

陆仁贾蹚着水走过去,壁炉里的灰烬早被冲干净了,露出底下的青石板。他用碎玉往石板缝里一插,石板突然“咔哒”一声来,下面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寒气混着腥臭味涌出来,冻得人骨头缝发麻。

“这是...”郝大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他往洞里扔了块石头,半天没听见落地声,只传来“哗啦”的水声,“是阴河的入口?”

陆仁贾把碎玉举到洞口,玉面突然亮起红光,在洞壁上照出些模糊的刻痕,是串数字:“民国二十五年七月初七”——正是民国男人失踪的日子。他突然明白,这不是入口,是当年埋玉佩的地方,被后来的人用石板封死了。

“搭把手!”陆仁贾蹲下身子搬石板,石板底下缠着些黑色的线,一拽就断,断口处喷出的绿水溅了他一脸,“这是宅灵的根须,跟井里的黑线一模一样!”

郝大胆刚抓住石板,突然“啊”地叫了一声,他的手被线缠住了,那些线正往肉里钻,手腕的印记红得发紫,“它在吸我的血!”

陆仁贾赶紧把碎玉按在他手上,黑线瞬间缩回水里,水面上浮起层血沫。郝大胆瘫坐在地上,指着洞口:“里面...里面有东西在动!”

洞口的绿光越来越亮,水里突然浮出个东西,借着碎玉的红光看清,是半块玉佩,正卡在块松动的砖缝里,玉面沾着污泥,却挡不住里面透出的光。

“找到了!”陆仁贾刚要伸手去够,洞里的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从深处冲出个黑影,张着嘴朝他扑过来——那黑影穿着破烂的长衫,脸被水泡得发胀,正是账簿上的民国男人!

“祖宗?”陆仁贾愣了一下,手里的碎玉突然飞出去,在空中和那半块玉佩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两块玉佩刚碰到,就“咔哒”一声合在了一起,绿光瞬间大盛,把整个壁炉照得如同白昼。

黑影被绿光一照,突然停住了,在水里痛苦地扭动起来,身上的黑皮一层层往下掉,露出底下的骨头。陆仁贾这才看清,哪是什么祖宗,是宅灵用民国男人的骨头拼出来的傀儡,身上缠着的黑线,正是契约的条款化成的。

“它在用祖宗的骨头当诱饵!”郝大胆捡起根断了的桌腿,往黑影身上砸去,“这破宅子根本没打算还玉佩!”

合在一起的玉佩突然飞起来,悬在洞口上方,绿光像把刀子似的割向黑影。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的骨头一块块往下掉,掉进水里化作泡沫。可那些黑色的线却越来越多,从西面八方涌过来,想把玉佩缠住。

“快拿玉佩!”陆仁贾朝郝大胆喊,自己则抓起地上的碎砖往黑线堆里扔,每块砖砸下去,都能听见线被砸断的脆响,像撕纸一样。

郝大胆踮着脚够玉佩,指尖刚碰到玉面,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得往前倾,差点掉进洞里。他低头一看,水里伸出无数只手,抓着他的脚踝往下拖,那些手的手腕上,都戴着和他们一样的印记。

“是那些违约的人!”郝大胆的脸憋得通红,他死死攥着玉佩,“他们想拉我下去垫背!”

陆仁贾突然想起原始地契,赶紧从红布包里掏出来,往洞口一扔。地契刚碰到水面,就“腾”地燃起绿火,火光中能看见地契上的字迹在游动,像条活的龙,把那些手烧得吱吱作响。

“快走!”陆仁贾拽着郝大胆往后退,合在一起的玉佩突然掉下来,被他一把接住。玉佩烫得惊人,像是在烧他的手,“宅灵要拼命了!”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狂风卷着雨水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有无数人在外面拍窗户。客厅里的水位还在涨,那些被烧断的黑线在水里重新聚拢,慢慢变成个巨大的人影,没有五官,只有胸口处有个“⊕”形的洞,正对着他们。

“是44号的本体!”陆仁贾拽着郝大胆往门口跑,手里的玉佩突然变沉,像是灌了铅,“它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跑到门口时,陆仁贾回头看了一眼,那黑影正踩着水追过来,每一步都让地面震动,节点处的绿光越来越暗,像是快要熄灭了。他突然明白,玉佩合一不是结束,是宅灵真正苏醒的信号——这栋房子,要亲自来讨账了。

冲进雨里的瞬间,陆仁贾把玉佩塞进怀里。雨还在下,只是不再是暗绿色,变成了正常的透明色,落在身上凉丝丝的。他低头看了眼手腕,印记还在,但不烫了,像是睡着了。

郝大胆瘫在巷口,浑身湿透,手里还攥着半块被水泡软的黄纸,上面的“最终解释权”几个字被雨水晕开,糊成了一团。

“结束了?”郝大胆喘着粗气问。

陆仁贾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玉面己经凉下来了,却隐隐能感觉到里面有水流的声音。他抬头看向44号,那栋宅子在雨里安静得诡异,所有的窗户都黑着,像只闭上眼的巨兽。

“没结束。”陆仁贾的声音被雨声盖得有些模糊,“它在等我们回去呢。”

雨幕深处,槐荫路的路灯突然一盏盏灭了,只剩下第三个灯杆还亮着,灯光下,那个通往阴市的缺口正在慢慢扩大,边缘的青苔上,不知何时多了两行脚印,朝着44号的方向延伸,像是在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