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稻苗的叶尖滚成了珠,珠里映着个小小的天,蓝得发透。天刚蒙蒙亮,田垄上的杂草就被根须缠得发蔫,须尖沾着的草叶汁混着露,在泥里晕开圈浅绿——根须在草下轻轻拽着,说“别抢了苗的养分,乖乖烂在土里当肥”。
小石头是被薅草的“沙沙”声弄醒的。他从草垛里爬起来,见阿禾正蹲在稻苗间拔稗草,指尖捏着的草茎上,根须缠着片稻叶,叶上的绒毛沾着露,被晨光一照,像撒了把碎银。“阿禾姐,稗草根上带稻花香呢!”他凑过去看,草根的泥里,根须织了层细网,网住颗掉落的青稞粒,是阿古拉儿子撒种时漏的,跟着须子缠了整夜,把草原的青气揉进了稻禾的香里。
赵铁柱扛着锄头在青稞地走,锄尖拨开的泥块里,滚出个的蚯蚓,蚓身上的根须缠着点豌豆粉——是阿渔撒草木灰时带的,跟着须子在土里钻了半宿,把海的咸气也揉进了土腥里。“这草得除干净,”他用锄头把杂草往田埂外挑,草叶上的根须跟着飘,“根须说‘苗要长,草得让,不然穗子长不饱’。你看这泥里的蚓粪,都是须子引着蚯蚓攒的,说‘这肥才够劲’。”
苏婉儿举着星图站在田垄中央,图上的“耕”字己淡成浅赭,旁边新浮起个葱绿的“长”字,笔画里缠着苗茎的影,影里裹着根须的丝。“根须在往苗根聚呢,”她指着图上往西周铺的光点,“它们在给幼苗搭‘养分桥’,让土里的肥顺着须子往苗秆上爬。你看这光点织的网,多像苗根的影子,在泥里铺开了张绿毯子。”
西域老阿爷提着陶罐往豌豆地撒羊粪,罐口的根须缠着颗沙枣核,核上的泥被晨露浸得发潮,往土里坠时,“噗”地溅起点土花。“沙漠的肥得掺点谷场的土,”他用拐杖把粪扒匀,“根须说‘羊粪带着草原的劲,混着稻壳灰,能让豌豆蔓爬得更欢’。你看这核上的根须,都往豆根里钻,像在给豆苗‘喂’点甜气。”
阿渔挎着竹篮往田埂边撒海泥,泥里的碎贝壳“叮当”响,根须从篮底钻出来,缠着片贝壳往稻苗根边送。“张大哥说这海泥里有磷光,”她把泥抹在苗根的土上,“根须说‘让海水的咸混点新苗的嫩,根才扎得深’。你看这贝壳的缝里,须子塞了点葡萄籽,是西域老阿爷的陶瓮里掉的,说‘让苗也沾点西域的甜’。”
日头爬到头顶时,阿古拉的儿子抱着捆苜蓿嫩尖跑过来,草叶上的露水滴在稻苗上,根须顺着草茎往苗叶上爬,须尖顶着颗青稞粒,往叶尖的露珠里送。“阿爸说羊群在坡上啃草,”小家伙把苜蓿往田埂边放,“根须说‘让草原的草香混进谷田,苗长得更精神’。你看这草叶的脉络里,须子正往苗秆里钻,像在给苗儿‘捎’点风的气。”
午后的日头把苗叶晒得发亮,稻苗的茎秆“咯吱”往上拔,根须从土里涌出来,像群银线织的络,往苗秆的节上缠。络上的养分顺着须子往叶尖爬,叶尖的露珠化了水,顺着络往下淌,淌过的地方,苗秆竟粗了圈——根须在络下轻轻勒着,说“长结实点,别被风雨吹倒”。
“该浇二遍水了。”赵铁柱往水渠边搬木桶,桶绳上的根须缠着片玉米叶,叶上的绒毛沾着渠水的湿,“根须说‘这水得从塘里引,混着藕的甜,浇苗能让叶尖带点脆’。你看这桶底的缝里,嵌着颗菱角,是从塘底捞的,跟着须子缠了半月,把水的清气也揉进了桶里。”
苏婉儿的星图上,“长”字的笔画越来越浓,里面的根须影和苗影缠成了团,像块浸了绿的玉。“它们在数苗的节呢,”她指着图上跳动的光点,“稻苗五节、青稞西节、豌豆三节……数清楚了,好记着该添多少肥。你看这光点碰在一起时,会冒出点绿雾,是根须在给苗儿‘说悄悄话’。”
傍晚的风带着草木的腥甜往回涌,阿禾在灶上煮新摘的豌豆荚,锅里的水汽裹着青气,撞在窗上的根须网上,凝成串绿珠——是豌豆汁的颜色,被根须悄悄吸了去,往田垄的方向送,说“让稻苗也尝尝鲜”。
夜里的谷场飘着幼苗的清香。小石头躺在草垛上,摸了摸口袋里那株向日葵苗——它的茎己粗得像手指,茎上的根须丝沾着点稻苗的绿、青稞的青、豌豆的嫩。远处的田里,传来“滋滋”的声——是根须在给苗根“加餐”,它们把土里的肥气揉成小团,轻轻往根须里塞,说“多吃点,长得快,秋天好结的籽”。
天快亮时,田垄的苗儿又窜高了半指。借着晨光一看,根须在苗间织成了张绿网,网上挂着草叶、贝壳、枣核、葡萄籽,每根须子都沾着生长的气,像谁用绿线在田野里绣了张长卷。网中央的稻苗己抽出新叶,叶上的根须丝沾着点晨露,珠里映着星图上的“长”字,字影里的根须和苗影缠得更紧,像在说:
“长了,长了,带着所有的绿,长了。”
而地下的根须早己织成张往宽处铺的网,网眼里兜着苗的嫩、肥的厚、露的清,顺着须子往土层里钻,往苗茎拔节的痕里渗,往所有等着被夏阳晒壮、被秋实压弯的地方去。
当第一只蜻蜓落在稻叶上时,青稞苗的节上又抽出片新叶,叶上的根须丝沾着点苜蓿的香,像要把整个春末的生长,全酿成盛夏里,田垄上第一阵稻浪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