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老槐井上空。林渊拽着李墨冲到井边时,正撞见最骇人的一幕——
暗红色的井水正顺着井壁往上爬,像无数条血蚯蚓在蠕动。水面上漂浮着半截断裂的麻绳,那是苏婉儿方才试图下井探查时丢下的,此刻绳头己被血水腐蚀得只剩焦黑的纤维。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井沿西周的泥土,竟在“滋滋”地冒着白泡,原本夯实的黄土地裂开蛛网般的细缝,缝里渗出的不是清水,而是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红液。
“它们……爬出来了!”苏婉儿的声音带着颤意,她手里捏着三张燃到一半的黄符,符纸边缘的火光映得她脸色惨白。
林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井口,心脏猛地一缩——
七八具人形的东西正从井里往外翻。它们没有皮肤,赤红色的肌肉纤维暴露在外,关节处还沾着湿漉漉的血泥,眼眶里是两团跳动的血火。最可怖的是它们的动作,僵硬却迅猛,落地时发出“噗通”的闷响,随即齐刷刷地转向林渊等人,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
“这就是血傀儡?”赵铁柱攥着石头的手在发抖,却还是挡在了苏婉儿身侧。
“是用井水催化的半成品。”林渊一脚将李墨踹到赵铁柱身后,“看好他!”他反手抽出腰间的软剑——那是他藏在粗布衣衫下的法器,剑身嗡鸣着泛出银白流光。
“吼!”最前面的血傀儡猛地扑来,带着浓烈的腥臭味。林渊侧身避开,软剑顺势斩下,“嗤”的一声,竟将那傀儡的胳膊整个削了下来。断口处的血肉疯狂蠕动,像是要重新接回去。
“它们不怕物理攻击,靠血火驱动!”苏婉儿咬破指尖,将血点在黄符上,“林渊,破它们的眉心!”
黄符脱手飞出,在半空化作一道金色火符,精准地撞在另一只血傀儡的眉心。那傀儡动作一滞,眼眶里的血火剧烈摇曳,随即“轰”地一声,整个躯体炸开,溅出的血滴落在地上,竟将泥土烧出一个个小坑。
“好本事!”林渊赞了一声,软剑改刺为挑,剑尖首指最近那傀儡的眉心。可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那傀儡突然猛地低头,用额头硬生生撞上剑身!
“铛”的一声脆响,林渊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软剑竟被震得脱手。那傀儡眉心虽被划开道口子,血火却只是暗淡了一瞬,反而变得更加狂暴,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就朝林渊咬来。
“小心!”苏婉儿甩出两道青芒,逼退血傀儡。她看向林渊,眼神里满是惊疑——这傀儡的硬度,竟堪比中阶法器,林渊刚才那一剑,寻常修士都未必接得住。
林渊却没空理会这些,他趁机捡起地上的软剑,余光瞥见李墨正偷偷往井边挪。“想跑?”他冷哼一声,脚尖勾起块碎石,精准地砸在李墨的膝盖弯。
李墨“哎哟”一声跪倒在地,看向林渊的眼神充满怨毒:“你们斗不过它们的!井底下有母巢,只要母巢还在,血傀儡就会源源不断地爬出来!”
“母巢是什么?”苏婉儿一边应付着扑来的血傀儡,一边急问。
“是……是用活人炼制的血核!”李墨喘着粗气,“影阁抓了村里失踪的人,都扔进井里当养料了……”
这话一出,赵铁柱眼睛都红了:“我三叔!我三叔就是上个月失踪的!你们这群畜生!”他抓起石头就朝李墨砸去,却被林渊一把拉住。
“现在不是泄愤的时候。”林渊的声音冷得像冰,“苏婉儿,你能困住它们多久?”
“最多一刻钟!”苏婉儿额角渗出细汗,她周身的青光己不如先前浓郁,“这些东西在吸收血气,越打越强!”
林渊看向井口,暗红色的井水还在上涨,又有几具血傀儡爬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个惊人的决定:“我下去毁了母巢。”
“不行!”苏婉儿和赵铁柱同时惊呼。
“井底血气最浓,你下去就是送死!”苏婉儿急道,“而且你不是修士,根本抵挡不住血毒侵蚀!”
林渊没解释,只是从怀里摸出那半块沙漏碎片,塞进苏婉儿手里:“这个你拿着,若是我一刻钟后没上来,就用它……砸向井口。”
那碎片一接触到苏婉儿的手,竟微微发烫,碎片边缘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极淡的金光。苏婉儿一愣,还想说什么,却见林渊己经抓住井边仅存的半截麻绳,纵身跳了下去。
“林先生!”赵铁柱惊呼着扑到井边,却只看到林渊的身影被暗红色的井水吞没。
井底下比想象中更深。
冰冷粘稠的液体包裹住林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血腥味。他屏住呼吸,借着软剑发出的微光辨认方向。井底并非实心,而是有个半开的石门,里面隐约传来心脏跳动般的“咚咚”声。
林渊咬紧牙关,忍着血气带来的眩晕感,朝石门游去。刚靠近,就看到石门内蜷缩着一个巨大的肉球,无数根血红色的血管从肉球里延伸出来,扎进西周的岩壁里。肉球表面布满了人脸,正是村里失踪的那些人!他们双目紧闭,表情痛苦,仿佛还在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这就是母巢……”林渊胃里一阵翻涌,握紧了软剑。
就在这时,肉球突然剧烈蠕动起来,一张人脸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林渊。那是张苍老的脸,是村里的老木匠!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救……救我……”
林渊心头一震,正想上前,那老木匠的脸突然扭曲,眼睛里瞬间被血火填满,喉咙里发出和血傀儡一样的嗬嗬声。整个肉球猛地膨胀,无数根血管像毒蛇般朝林渊缠来!
林渊挥剑斩断几根血管,却发现断口处立刻涌出更多的血红色液体,迅速凝结成新的血管。他意识到这样不行,必须找到母巢的核心。
软剑的光芒扫过肉球,他注意到肉球正中央有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石,那些血管都是从晶石里延伸出来的,晶石表面还刻着诡异的符文。
“就是它!”林渊眼神一凛,猛地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软剑上。这是他压箱底的法子,能短暂激发法器的最大威力,但事后会损耗元气。
软剑发出震耳的嗡鸣,剑身的银光暴涨,仿佛化作一道小型银河。林渊双手握剑,借着这股力量,硬生生冲破血管的阻拦,将剑尖狠狠刺向那块黑色晶石!
“嗡——”
晶石被刺穿的瞬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整个井底剧烈摇晃起来,那些延伸的血管迅速枯萎,肉球表面的人脸纷纷闭上眼,表情变得安详。暗红色的井水开始退去,露出湿漉漉的井壁。
林渊拔出软剑,黑色晶石在剑尖上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他松了口气,正想抓住麻绳上去,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
血气的侵蚀加上精血损耗,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到那半块沙漏碎片从怀里飞了出来,悬浮在他面前,碎片表面的金光越来越亮,竟将那些侵入体内的血毒一点点吸了进去……
“林渊!”
井口传来苏婉儿焦急的呼喊,伴随着绳索被急速放下的“簌簌”声。
林渊挣扎着抓住绳索,在被往上拉的瞬间,他最后看到的,是井底深处,那原本放置母巢的地方,竟露出了半截青黑色的石碑,碑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古字——
“时之墟,砂之……”
后面的字,被血色覆盖,再也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