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霍恩的钻头在三百米深的冰层中发出刺耳的哀鸣。南极夏季的极昼阳光透过冰棱科考站的玻璃穹顶,在她冻得发红的脸颊上投下棱镜般的色斑。
"见鬼的苏联人..."她对着无线电咒骂,手套上的冰晶随着动作簌簌掉落。钻探数据显示下方二十米处有个金属空洞,正是冷战时期废弃的"进步"考察站。作为美国南极项目的冰川学家,她本该专注于冰芯取样,但军方的秘密委托让她不得不寻找这个被刻意从地图上抹去的地方。
钻头突然下坠半米,莎拉猛地抓住操纵杆。浑浊的淡红色液体从钻孔中喷涌而出,溅在她的防寒面罩上。液体在零下西十度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血珠状的冰粒,叮叮当当滚落在雪地上。
"德里克?我可能找到了些有趣的东西。"莎拉用颤抖的手指收集样本,试管中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那些悬浮的微粒仿佛有生命般,在溶液里组成不断变化的螺旋结构。
生物学家德里克·周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别碰那东西!我马上带隔离箱过来。"但莎拉己经拧开了试管塞,南极干燥的空气立即吸走了液体中的水分,留下薄如蝉翼的结晶膜。她鬼使神差地摘下手套,指尖触碰晶膜的瞬间,那些微粒突然全部转向她的手指。
当晚的例会上,莎拉播放着钻孔录像。投影仪的光束里漂浮着维修管道扬起的尘埃,像某种微型生物般在马克站长眼前游动。这位退役海军军官皱着眉头暂停画面:"这些红冰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铁氧化菌。"德里克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剧烈收缩的瞳孔,"不过我需要更多样本..."
莎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喷出的血沫在会议桌的金属表面嘶嘶作响。医疗官艾米丽立即起身,却被莎拉抬手阻止:"只是干咳症,南极空气太..."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人们围上来时,谁都没注意到德里克悄悄捡走了莎拉咳出的血块。
三号实验室的恒温箱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德里克把玩着装有红色结晶的密封袋,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向右侧。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东西在颅骨内侧挠抓。显微镜下,那些微粒正在莎拉的血液样本中构建精致的硅酸盐骨架,就像珊瑚虫构筑礁石。
"上帝啊..."德里克喃喃自语,喉结上下滚动。他的笔记本上潦草地画着DNA双螺旋结构,但碱基对的位置全部错乱。当他试图记录观察结果时,发现自己的字迹退化成孩童般的涂鸦。
走廊传来脚步声,德里克迅速藏起样本。气象学家吉姆探头进来:"老兄,你错过晚餐了。"灯光下吉姆的耳廓后侧有块硬币大小的红斑,但德里克的注意力全在他颈部跳动的颈动脉上。某种陌生的饥饿感从胃部升起,德里克的唾液腺突然分泌大量唾液,他不得不假装打哈欠来擦拭嘴角。
"德里克?"吉姆困惑地看着他,"你流鼻血了。"
生物学家抹了把鼻子,满手鲜红中夹杂着银色反光的微粒。他跌跌撞撞冲向洗手间,镜中人影的虹膜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金属色泽。水流冲淡血迹时,他看见那些微粒在排水孔边缘组成分形图案,就像在传递信息。
次日清晨,莎拉的尸体在医疗舱消失了。马克站长召集全员时,德里克注意到七人科考队中有三个人的站姿完全同步——都是左肩比右肩低三度,颈椎第三节微微前凸。他自己也开始出现这种症状,但更令他恐惧的是,他能准确说出其他感染者是谁。
"德里克医生?"艾米丽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能帮我检查这些血样吗?"女医生递来的试管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和钻孔液体一模一样。德里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艾米丽白大褂领口处,一条银色细线正沿着颈静脉向上爬行。
"你冷吗?"德里克听见自己声音里混杂着奇怪的嗡鸣,"我帮你...取取暖..."他的指甲不知何时己变成半透明的角质钩,轻轻划过艾米丽的手腕就带起一串血珠。更可怕的是,他竟想舔舐那些血珠。
警报声突然响彻走廊。马克站长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所有人立即撤离主楼!重复,立即..."爆炸声切断广播,应急灯将走廊染成血红。德里克跌跌撞撞跑向出口,却在转角撞见吉姆。气象学家的下巴以不可能的角度张开,喉管内壁布满银色丝状物,正随着呼吸节奏脉动。
"他们醒了..."吉姆的声带发出金属摩擦声,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冰层下的远古囚徒..."他的胸腔突然炸开,无数银色寄生虫如烟花般迸射。德里克感到有东西钻进了他的耳道,冰凉滑腻地游向大脑皮层。
在地下仓库的应急灯下,德里克用冻肉刀切开自己的前臂。肌肉组织里镶嵌着蛛网状的银色物质,它们避开刀刃,像有意识般向骨髓深处迁移。最可怕的是,他清楚感觉到这些东西在帮助他思考——某种超越人类认知的集体智慧正通过寄生虫网络共享信息。
通风管道传来窸窣声。德里克抬头看见莎拉的脸贴在栅栏后,她的皮肤完全透明,内脏在银色网络包裹下规律脉动。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德里克突然理解了:这不是感染,是进化。南极冰盖下尘封三百万年的高等生命形式,正借助人类躯体完成重生。
马克站长的霰弹枪轰鸣声从上层传来,伴随非人的惨叫。德里克露出微笑,用解剖刀开始在后颈刻划苏联人留下的坐标符号。冰层深处,某种庞然大物正随着他的心跳频率发出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