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影兴奋地锤拳道：“但是穆怀萧有一个影子，这个影子就是‘龙泉剑’，为了复仇成功，不让天甘手起疑心，穆怀萧要先让‘龙泉剑’扮演的‘穆怀萧’横尸客栈外，以此放松天甘手的警惕心……这样更容易得手，以天甘手那晚银针飞射幽灵来看，其武功和医术一样高深莫讳，如此一来，势必不可轻易报仇……‘龙泉剑’是人也得到了有力佐证，我的天呐，邓灵芝，还得是你这家伙……竟然让这一切都连起来了！”
“叶兄不急，最后还剩下那‘三句诗’，这是破解一切谜面，让真相彻底水落石出的钥匙……”邓休言闭上眼，嘴里喃喃念出那三句诗，是时候破解它们了……
“‘水逐车轮转，尘随马足飞’、‘白云在青天，丘陵远崔嵬’”、‘往来皆此路，生死不同归’……”
也不知闭眼闭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日暮。
邓休言缓缓睁开了眼。
叶重影寸步不离，激动万分：“解开了？”
邓休言抱袂莞尔：“解开了，但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那现在是说什么的时候？”
“当解那红衣公子未能解的谜题。”
“嗯……假冒你的那家伙，还没解出‘百匀老道’在上厢内的木桌上留下的用水浸湿了的‘三足鸟’。”
“对，‘三足鸟’，那红衣公子如果多读点书，还是能轻易破解的。”
“啊……这……”叶重影语塞，到这一刻他相信读书无用论算是一个最大的骗局。
“叶兄，此次案件中，死去的有几个人？”
“三个人……三足鸟……”叶重影蓦地精神抖擞：“都是‘三’，莫非有什么特殊意义？”
“是了。”邓休言踏步古桥上，扶着桥身，笑道：“《庄子》记载：‘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三十年前，江湖传言的幽灵古镇的案件中心是三个人。叶兄总说自己不会做任何人的影子，却清楚知道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但有的人却未必如此……‘龙泉剑’是影子，有可能想上位代替穆怀萧成为真正的逸仙人，势必会选择和赵无量、天甘手联手，同理，因为某种原因，赵无量并没有完全背叛穆怀萧，所以才会杀死龙泉剑，帮幽灵完成同时挪动两具尸体的戏码……”
叶重影想起赵无量的致命伤口，不是剑法而是指法。如此邓灵芝的推理至此基本都正确。
“再是‘幽灵’的噱头——这点我同意红衣公子的说法，那群服妖者是在祈求幽灵降临……这种心境很微妙，若比拟太牢祭祀的杀人手法，当保证献祭品的完整才能达到对神明的敬畏，钉杀天甘手一方面若是为了解恨，划痕如此多，只能是为了掩人耳目。”
“你是说，隐藏墙壁上留下的什么东西，红衣公子推出那条金丝反弹墙壁上确实留有痕迹，让人以为是鞭尸时‘幽灵’留上去的。”
“遮掩痕迹只是目的之一。”
叶重影如鲠在喉：“那真正的目的……”
“留下那柄‘幽灵古剑’，不仅为了遮掩‘龙泉剑’是人，更重要的，是要让我们看到‘幽灵’做这一切，是为了穆怀萧——游戏的目的本是穆怀萧向隐藏的幽灵‘复仇’，反训推之，则是幽灵在帮助真正的穆怀萧向众人‘复仇’……若如此，幽灵到底是不是穆怀萧呢？依此推论，幽灵可能另有其人，且是和穆怀萧联系紧密的人……”
邓休言心里忖道：就像我和那家伙一样吧……
叶重影不寒而栗：“比如雨中扮演幽灵的赵无量……而复仇对象则是‘龙泉剑’和天甘手……竟然又圆起来了！”
“‘酒中仙’为何偏偏放在莲叶上，那幽灵准确算出了你们会在多长时间内发现他，它根本不打算溺死‘酒中仙’，是想利用他传递什么讯息……而这个讯息定然和三十年前发生的幽灵案相关……如果是在帮助穆怀萧，那就是和穆怀萧相关……”
“讯息？至今都不清楚穆怀萧死没死啊？”
邓休言转过身，与叶重影对视着，露出狡黠一笑。
“对，也许就是穆怀萧的死亡讯息。”
“你断定他不是真的想杀‘酒中仙’……”叶重影咋舌，“他发现的秘密是寺中有人，而不是看到了披头散发的‘幽灵’，‘幽灵’知道他撒谎，我们在推理时，会认为酒中仙没有揭穿假百匀老道而没有被真杀，深层则是今昔对比下隐含的穆怀萧的死亡讯息，如此一来，各环都有了诡计隐藏诡计的一环，这才是近乎完美的布局。”
“这个案件中的每一步都有一定寓意，能和三十年前对应起来，如果幽灵不是穆怀萧本人……精准复仇但不伤及无辜，是追求完美犯罪者的‘乐舞’，将它们呈现给世人，用溺杀‘酒中仙’但非真杀的行为，来诉说三十年前存在过的‘溺死’……”
叶重影吞咽口水，望着柏临河，小心翼翼说出那句话：“穆怀萧的确被天甘手‘杀’了，而且是被溺死在眼前这条河中。”
“对，飞马令牌造不得假，龙泉剑是穆怀萧的影子无疑，但幽灵是怎么给众人下的药？”
“下药？”叶重影想起了什么，“那天众人吃完食物后，都昏昏欲睡，而红衣公子因为不是真正的你，不喜欢吃烤鸭，才清醒地推理着屏风刻绣和制画的来历……我们几个当时都没吃那些东西……而‘酒中仙’贪杯，烂醉如泥，有了烂醉如泥打掩护，昏迷再久也不会被怀疑下了药，所以幽灵一开始就选中了‘酒中仙’来传递穆怀萧‘溺死’的讯息！但这么一来，本不用下药，难道是为了保险起见？真是奇怪……”
“那晚清醒的人太多，所以幽灵没有出现。”邓休言拂袂笑道：“先不管药的事，毕竟没找到证据……不过只要明白这反训逻辑，对应客栈中发生的命案，以及各人身份的替换猜想，便都顺理成章了。”
“灵芝，你又是如何独独想到庄子这段话的？”
“百匀老道是道家中人，木桌上的三足鸟又为水所浸湿，老庄又是道家中的代表人物，请帖里说‘赵无量数月前己来到此地镇守剑冢’，对应起来，水为‘海’，赵无量为‘海鸟’，古铺为‘鲁地’，古铺外也有一座龙泉古寺，最重要的是，被害的是三个人，而‘太牢’，指帝王诸侯祭祀社稷时，牛、羊、豕三牲全备为‘太牢’，这意味着会死三个人，赵无量恐怕没想到，他自己也是‘太牢’之一，幽灵等了三十年，复仇对象一开始就是他们三个人。”
“还有龙泉剑，既然是穆怀萧的影子，想必也会类似‘逸仙一指’的招数……也就是他的剑法！”
此时，二人还站在拱桥上。夜幕己然缓缓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