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休言望着小武，小武低着头，咬着牙，忍着不让眼泪流出。
“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解开的谜题了。若是为了藏匿铜銮铃，凶手分尸，似乎是认为铜銮铃藏在谢老西的体内，或者说是为了让我们认为凶手在谢老西身上寻找铜銮铃……但凶手的算盘忽略了一点，如果是为了找銮铃，根本不用煞费苦心分完尸后又重新拼接上，反而暴露了这是凶手的诱误行为，凶手把几个诡计设计的如此复杂周到，怎会忽略了这一点，我推测凶手一早就预知了我们会查清分尸缝补是诱误的行为，故而引出下一步诡计，即‘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凶手早就知道了銮铃不在谢老西的身体内，而是藏在谢老西的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你先前曾说个别诡计是另外诡计的动机……难道……”叶重影咬唇沉思。
“凶手，通过一系列不可思议的行为藏匿了西周铜銮铃，同时知道我们会在验尸的过程中检查头部和身体，如果没有藏匿銮铃，那么它就似乎永远消失了，但或许……铜銮铃还在谢老西身上……或者说，在他尸体的某个部位里。”
众人一头雾水。
邓休言似乎并不急着给这个结论列出证据，而是淡然道：“各位对整个案子有了一个大致认知，若以上都只是猜想，那么现在起我将从头陈举每一段推理的深层证据。”
“先说刑部无头的尸体为何会被分尸，那日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谢老西的面部和他身着的南诏服，却忽略了他脖颈以下的身躯，若这时谢老西的尸体被相同体型的尸体掉包，怕是很难发现。证据除了方才说的义冢冷藏了另一具有着相同切割缝补痕迹的尸体，且这具尸体与刑部天字号牢房内残留的下部肢体无法对接上……真正的证据是……这块白布包着的解剖尸体的用具最近被清洗过。”
“灵芝，也许那具尸体本身就就是死前被分尸了，然后凑巧和谢老西被分的一样。何况，大理寺时常会抬验一些新尸解剖核验，清洗镊子等用具是很正常的啊。”
“诚然，可有趣的是，竹秕也被清洗过了。”
李安律咬着笔头：“竹秕即竹架……邓公子，有人用竹秕支撑或固定了尸体的某些部位，以便进行解剖和切割。”
“聪明。那具尸体不仅有如出一辙的切割痕迹，背部还有勒痕和极少的竹纤条……”
这时，叶重影终于咬咬牙：“你是怎么怀疑到小武身上的？”
“叶兄是否还记得，小武说自己身上的疹子是刑部虱子咬的，可天字号牢房相当于客栈的上房，甚至有干净的床垫，如果是被虱子咬的，那只能是谢老西身上虱子咬的。在那时我意识到小武撒了谎……”
“撒谎？”
“如果真的是咬的，为何在第一次回大理寺取粽子时不及时抹药膏，而放任第二天继续被咬？何况刑部发生命案后，回到大理寺时，药膏都还随身携带着，为何不用？说明两点，其一，即使抹药后，小武仍然去了某些地方，某种东西弄得身上起了疹痘，其二，小武当时不能让我们发现他药箱里的东西，小武第二次去的时候，药箱里的治眼药物，成了切割的刀剪斧，以及镊子针线，即大家看到用这块白布包裹的工具。”
“邓老弟，你说的小武去了某些地方才导致起了疹痘，是指麦地里的稻穗？那玩意儿很糊糙人……”
“医治第二日时，谢老西的头颅不翼而飞了。实际上第一天就被小武切割下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谢老西，都说他是个哑巴，我们以为他把铜銮铃含在口中，故而检查过他的口腔……后来小武随同刑部那俩兄弟来报案时，便趁机把谢老西的头颅带了出来。”
叶重影放大瞳孔：“等等！你是说，那天赵老闾来报案，谢老西的人头，当时一首在那个粽子盒子内？！”
叶重影感到背脊发凉，当时小武挎着粽子盒子，就在自己身边。
“那天晚上我闻到了粽子香，其实也是用粽子肉香掩盖人头的血腥味，既然第二次回府的理由是新来了一批人粽子数量不够，为何之后回大理寺后盒子里还有多余的粽子？此外，恐怕还有一些其它的香料放在盒内，而这些香料……是我在小武卧室里发现的，藏在老孙头原先所睡的夹板下。”
邓休言倒出一些碎末香料，摊在手上呈给众人看，只要鼻子不堵，都能明显闻到一种强烈的香味：“我朝香料品种繁多，比如龙涎香、沉香、乳香、龙脑香、丁香、苏合香……其中丁香和乳香与烤肉时产生的香味有一定相似性，而那些粽子都是小武购置的，大多是各类肉馅……”
众人点点头。这时刘泽仁提出另一个疑问。
“邓老弟，如果谢老西就是那个‘鬼魅剑客’的话，那天众人在墓穴里看到的地面的谢老西又是谁？”
邓休言笑道：“趴倒姿势，墓穴昏暗，看不清面部，只要披上谢老西的衣服，未必能分得清地上趴着的是否就是谢老西本人。”
“灵芝，可即使如此，小武要杀了谢老西，再分尸，实在过于困难吧？”
“的确，在推理过程中，我数次提到‘凶手’，叶兄也担心小武是‘凶手’，单从密室效果来看，这比李主簿替叶兄设计的密室要更加诡异，方才说了能先后将头颅和主体躯干带走的方法是分两次用盒子带出……但在实施过程中，一旦遭遇反抗，对于身为孩子的小武而言过于困难……”
邓休言停了下来，忽地想到：“娘亲……若我是那头獍兽，你们当时应该没反抗吧……”
“灵芝？”
“啊……但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将谢老西杀害分尸，但又不出动静呢？”
“能有这种方法？”
李安律意识到了什么，奋笔疾书：“借刀杀己，以藏銮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