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着琵琶来到猪圈，将琵琶放在门外，迈入找到匍匐在恶臭中的畸形人。
疯子用脸蹭着地面，蠕动着靠近猪盆，嗅不到气息，也就不在乎满身的粪便。他内心毫无波澜，双手合十，用洁澈地眸子注视着人彘。
没多久，府中所有的人都目睹那位胖乐师空着手出来，众人问他找到了想要找到的人没，他摇头说没。
宴会进行到深夜时，那位大人闹肚子如厕去了。这期间，府楼里闹了鬼。佣人急匆匆来到宴会现场，告诉那位大人的夫人，猪圈里的人彘不见了。
就在这时，宴会现场置放琵琶的琴箱里，滴出了一些鲜血。这琴箱是那位大人在府中最喜爱的存在。众人感到不妙，打开琴箱，赫然发现里面死去人彘，嘴唇张开，舌头像被人拉了出来一般，看来是被什么扼断了气息。
那位大人老爷的夫人慌了神，因为自己从没想过要闹出人命来。这时她想起自己请来的乐师，谁知乐师也不见了身影，接着楼外起了大火……
正当众人忙着救火时，熊熊大火正中，府楼吊顶下似乎悬吊着什么，定眼看上去，是一具从腋下绑着的面部被毁了的无面尸！
与其说是无面，倒不如说那具尸体的面部被利刃刮得血肉模糊，只留下了一双眼，和几乎露出上下唇骨的嘴……烈火灼烧，府中人忙着报官、救火，适才有佣人吓得叫出声——悬吊的那具尸体正是方才如厕去了的老爷！
而接下来，则更令人惊惧——
混乱中，众人看到老爷被悬吊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
众人惊魂未定，却又看到了火海中摇摇晃晃第三位死者——己被烧成火人的乐师！
那乐师缓缓从大火中走出，他那的身体颤巍巍摇晃着，然后轰然倒地！后来验尸时，乐师颅骨崩裂、胸腔烧透，嘴里灰烬异常多。当时在场的佣人指证，乐师身上的肉都己烤焦了……可能由于太胖的缘故，那些裂开的焦肉，反而很好保护了部分暴露在外的内脏，仿佛生前被剖开了胸膛，露出来的内脏和焦黑的尸体形成了强烈反差。
庆幸的是，老爷夫人和少爷在大火中存活了下来，但那位少爷却被吞噬的大火毁了容。
可怨鬼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座楼。
后面三天，那位大人的少爷受不了这一切，不吃不喝，最终不堪负重，选择了跳河自尽，由于接连大雨，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境地。
由于那晚死去的老爷活了过来，后来还专门请了人除祟。
不过大火过后，后院的猪圈和圈里的猪都幸免于难。而且人彘不见了后，猪圈里的猪突然又兴致高昂起来，猪草也肯多吃了，于是巷坊里的人都认为，死去的三个人，包括发疯跳河的那位少爷，都被显灵的怨鬼给诅咒了，而献祭物，便是女施主的人彘之躯。
少年邓休言听完老僧的讲述，唏嘘不己，盯着香炉中噼里啪啦。
“由于火势太大，府外金鱼草被灼烤后，阵阵花败，变成了骷髅草，一连三条人命，但由于不知真凶是谁，官府便以怨鬼作祟结案。那位大人虽也曾权高望重，最终身殒，更是断了香火，外人都道其恶得到了惩戒……小施主，可否知道这怨鬼究竟是谁，为何要杀害这三条人命？”
“这位女施主真是可怜，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少年邓休言眼神在昏暗的寺庙中变得些许落寞。
“小施主心事重重，想必这世间曾有一女子，让你无法割舍吧，而你年纪轻轻，这女子当是你娘亲吧。”
邓休言寂静了会儿，悻悻开口道：“老人家，你说传说中的獍兽，真的存在吗。”
“无论存在与否，都有造成它存在或不存在的缘由，故而不必过于执着于内心的枷锁。”
邓休言抬起头，望向面目平静的老僧。
“可老人家你……为何也守着这枷锁？”
老僧枯瘦的手指骨在微弱的火光舒展，复拾起几根柴火丢进香炉中。
此时，己夜过三更，虫兽往来山间。对邓休言的提问，老僧并未表示认同与否，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小施主，你说我守着枷锁，是为何意？”
夜深。死亡一样的黑夜。
“因为老人家……就是当年那位‘怨鬼’呀。”
良久，老僧发出嘶哑的笑声：“小施主，朗朗乾坤，涉及多年悬案命案，这可不兴瞎说啊。”
“老人家，我可没瞎说。”
“眉县县衙当存有‘骷髅草’案的卷宗，只需看了卷宗，便知老朽所言不假，按照小施主的结论，这起案子可是疑点颇多呢。”
“眉县县衙自会有这起案件的卷宗，只是，里面应当只记载了府楼发生命案当晚的情况，这些记载自然属实，但前面关于小和尚和女施主的经历……由于‘怨鬼显灵’的事情，未必能查证得清……首到想起寺庙外腐败的金鱼草，我终于明白过来。”
“小施主是否想过，若我是那‘怨鬼’，我与女施主、乐师、那位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此三条性命？”
“你确实害了三条性命，但……不是此三人。”
“何意？卷宗里不是补录了，说那位少爷因为遭受不了打击，所以不是这三人，是哪三人……”
少年邓休言露出特有的狡黠笑容：“当下推理都根据老人家的叙述而来，则你杀害的本应该是变成了人彘的女施主、那位大人，以及胖乐师。但其实你，以杀生之法，解脱了一人……再让人误以为那位少爷跳河是被显灵的怨鬼所诅咒。”
“我让谁解脱了？”
“那位变彘的女施主。”
老僧内削的脸，此刻在少年邓休言下的端倪下，目露凶光。
寂静。死寂如黑夜。
半晌，老僧微笑道：“小施主此话是何意？”
“‘骷髅草’案中的诸多诡计，以及真凶，我大概己了然了，只是……”
此念己越黑夜，一时间竟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