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影皱起眉头，隐约察觉到邓灵芝和李安律要说什么了。只剩下刘泽仁和雁轻鸿一脸不解。
“李主簿也想到了吧……”
“只是不知在下和邓公子想的是否一致，还是邓公子来说吧。”
邓休言淡淡一笑，不同以往，这次笑中有几许太息：“这一切都在穆怀萧的计划中，他完成这个复仇计划，用了‘三十年’的时间，他要用这‘三十年’足够长的时间，让所谓‘三句诗谜题’流传于世，让大家以为是帝妃‘祭旗’留下的三句诗，但实际上，这三句诗当中的第三句，是穆怀萧本人所添加，前两句也并非帝妃在祭旗前所写，第一句隐含的‘相识’和第二句隐含的‘相守’，是作诗中的‘联句’，是二人在相处时的唱和，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第三句隐含的是痛苦‘离别’，没有唱和，是因为当时帝妃不在身旁，天甘手等人背着穆怀萧将独孤淑掳献于天子，怎会让她身旁留有笔墨让任何讯息传出来，以帝妃之聪慧，断绝她传达讯息的途径，才对天甘手和龙泉剑更有利，所以帝妃不会在军帐前当着众人面引出这三句诗，这三句诗更不会流出军帐外……”
李安律接话道：“穆怀萧消失的这三十年，就是为了让这三句诗在民间广泛流传，然后等待时机复仇。”
日影沉沉中，五人骑马奔出古镇己有数十里。面对三人的疑惑，邓灵芝问了一个非常普通的问题：“爱一个人，最会重视对方什么？”
叶重影和轻鸿雁这一老一少竟然异口同声：“当然是重视对方这个人啊！”
“对！所以穆怀萧会重视心爱女子的一切，比如她的声誉，她的清白……”
叶重影心里咯噔一下：“穆怀萧完全可以等到端州平乱完毕，然后借所立之功换出宫中的独孤淑，可独孤淑却在入宫当日就被打入冷宫，如果是帝妃誓死不从，在冷宫等候穆怀萧即可，可马上就祭了旗，你方才提到帝妃‘不得不死的’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
“几位，你们把话说明白啊！怎么能让雁老前辈独自发懵？”
雁轻鸿差点一肘子把刘泽仁肘下马。
邓休言对叶重影缓缓点头道，这次没有以往肯定时的戏谑，更像是不愿承认这个令人悲怆的事实：“恐怕只在当天，帝妃被发现了是个不洁身，在入宫前被粗暴夺去贞操，以致瞒不过去，触怒龙颜。她在成为帝妃前体质寒弱，所以那屏风上的第一幅画，男子是一件单薄夜服，女子却是一件厚裳……穆怀萧对她关怀备至，哪怕情到深处，不负彼此，穆怀萧也绝不会如此野蛮。‘宋盗’中说，龙泉剑，天甘手，曾同时对独孤淑动心……不，按照反训式的推理，‘美好’比拟的是‘残忍’，恐怕用觊觎美色更为贴切……”
“邓老弟，莫非龙泉剑被挖双目，是当年看了不该看的……”
轻鸿雁也摇起了头：“她同样深爱着穆怀萧，所以义无反顾选择了祭旗，真是个苦命的女子。”
“在下愚钝，以为自己比穆怀萧聪明，解开了帝妃的三句诗谜，殊不知这都是穆怀萧复仇计划中的一环。深爱的女人遭此罹患，身死便罢，但若被玷污一事在民间流传，市井的流言蜚语将无法遏制……”
李安律叹到：“是啊，人们总不忌惮以最坏的谣言去杀死一个女子。”
“如果‘被打入冷宫’的‘原因’没有与‘祭旗’的‘动机’相互消解，民间将不会在穆怀萧的谋划中有另外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换言之，‘被打入冷宫’的‘原因’会成为先入为主首要讨论对象，必然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充斥着各种卑劣的言论，如此，岂不等同于让她挫骨扬灰。”
“好你个邓灵芝，竟然能将此案破到这一步，所以穆怀萧一定会保住她的声名，让世人觉得他消失三十年，是因为解不出帝妃‘三句诗’真意而懊恼，从而让世人把重点放在‘祭旗’和‘诗句谜题’本身，而非‘被打入冷宫’的原因，由此弱化乃至隐匿了发生在她身上的悲惨经历。我想这也是，穆怀萧不会对我们动手的原因吧，在穆怀萧的布局中，还需要你这么一个能解出三句诗‘真意’的侠探，来为这场谋划了三十年的拯救，画上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轻鸿雁恍然大悟，连连感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一行人离开了龙泉古镇，朝着香龙山庄行进，众人在久久的沉默中走了许久，前方是一个村落，众人准备付些银两租一家农户过夜。
“好你小子，那青儿姑娘是谁？”
“叶总司，这可是邓公子的私事儿啊……”
“邓老弟，你发呆在想啥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
只见邓休言笑了笑：“啊，我在想，青儿姑娘和穆怀萧究竟是什么关系，穆怀萧为何一首在寻找穆老伯一家的隐居处……青儿姑娘当真是穆老伯的孙女儿？还是说……”
“还是说是穆怀萧的孙女儿？”
“这猜测不无道理……他老人家似乎很认可这门亲事……”
“是啊，很是认同呢……”
邓休言罕见地翻了个白眼，可能是从没翻过白眼，尝试了几回，以失败告终：“你们几个，闹够没有，青儿对我而言只是我的妹妹……妹妹……”
邓休言不知怎地，又忽自喃喃起来：“为何这么多年来没有女儿……如果不是亲生孙女他没必要苦寻这么多年……如果穆青是穆怀萧的孙女……不该啊……”
邓休言忽地又笑起来，这一笑，让同行的西位摸不着头脑：“怎么了？难不成事情还有反转？”
“啊，反转倒不算，只是，帝妃可能并不是眼前这位‘穆怀萧’的爱人，而是……李兄，你可否看出来了？”
虽然不知邓休言为何此时问了自己，但李安律还是点点头：“穆怀萧如果退隐多年，为何还能拿得贡茶……邓公子是这两年才喝到穆老伯送的‘鼎湖白云茶’，这就很奇怪了，比如保质几乎最长的贡眉白茶，用密封罐存放，并且存储在无异味、通风和涂层防潮的密封罐中，最长可存放个一年半载，即使冰窖冷藏，最多也就三年，这样一来，邓公子喝到的就不是‘新茶了’，更不会有‘入唇清芬’的茶味了，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