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单。"马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递来一张小纸片，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采购项，每个条目后面都标注了心理价位和备用方案。
左清雅注意到"浓缩营养粉"后面画了三个星号，旁边潦草地写着"老李德渠道"。
"通行证呢？"她问，眼睛扫过马克大叔换上的新衣服口袋。
马克拍了拍胸口："缝在里面了。上次被人家拿在手里骂是假证，过后就学乖了。"
他咧嘴一笑，"走吧，赶早能避开巡逻队清查。"
从下等区到中等区需要每年购买通行凭证，一年就要花掉2000信用点。
下等区的绝大部分人都不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一个凭证，于是大家各显神通。
三轮车发出熟悉的呻吟声驶入晨雾。
左清雅蜷缩在后斗里，手指无意识地着藏在靴筒里的匕首。
下等区到中等区的路上并不安全，去年他们就遇到过拦路抢劫的。
"今天要过三道检查站。"马克的呼吸随着蹬车动作变得粗重，
"记住，我们是去卖B-32芯片和离子耦合器的。"
他说着战术性咳嗽两声，瞬间从一个精明的零件贩子变成了病弱的老实人，
"我肺不好，丫头陪我去看病，顺道卖点存货凑医药费。"
左清雅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三枚做过手脚的芯片。
这是他们的老把戏。
马克大叔负责演戏，她负责在适当时候露出焦急的表情。
配合多年，这套表演己经炉火纯青。
第一道检查站的合金栅栏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左清雅立刻调整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瘦小可怜。
她注意到今天的执勤警卫换了人，是个面生的年轻人，制服笔挺得像是刚发下来的。
"证件。"警卫机械地伸出手。
马克立刻佝偻起背，颤巍巍递上通行证："长官行行好，我和孙女去看病..."
他故意让手抖得厉害，芯片盒"不小心"掉在地上。
左清雅闪电般蹲下捡起盒子，趁机把两张折好的信用点塞进芯片缝隙：
"长官，我爷爷的咳血病..."她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带上哽咽。
年轻警卫的表情松动了一瞬。
当他打开盒子看到信用点时，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过去吧。医疗站往右拐。"
三轮车驶过关卡后，马克的背立刻挺首了：
"新来的菜鸟。"他嗤笑道，"要是老汤姆值班，起码得再加二十点。"
左清雅清点着剩余的"道具"："后面两道关卡可能涨价。"
"没事，"马克拍了拍缝着通行证的位置，"我准备了'特别通行证'。"
果然，在第二道关卡，当警卫刁难他们携带的货箱时，马克"不小心"露出了缝在里层的第七军团徽章。
那是去年从报废机甲上拆下来的。警卫立刻变了脸色，挥手放行。
"这招还能用三次。"马克低声说，"之后得换个新花样。"
当时钟指向十点整，他们终于看到了中等区的界碑。
左清雅跳下车，活动着发麻的双腿。
眼前的景象每次都能让她感叹。
平整的合金路面反射着晨光，两侧建筑外墙镶嵌着节能光伏板，就连路边的垃圾桶都带有智能语音，引导人们垃圾分类。
"先去老地方。"马克调整了下脏兮兮的领子，"趁'秃鹫'还没把好货扫光。"
美食街的喧嚣裹挟着各种香气扑面而来。
左清雅亦步亦趋地跟在马克身后，眼睛却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
她在心里绘制着立体地图：肉摊在第三区转角，蔬菜摊老板娘耳根子软，干货铺的监控有个死角...
"星际牧场的招牌货！"一个满脸油光的胖摊主高声吆喝，"今天特价七十五点一斤！"
马克脚步一顿，左清雅立刻会意。
她抢先一步走到摊位前，手指轻轻拂过肉排表面：
"这批次肌肉纹理松散，冷冻了很久的吧？"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个顾客听见。
摊主脸色一变："小姑娘不懂别乱说！这可是今早刚宰的！"
"是吗？"左清雅指尖点了点肉排某处，压低了声音，靠近摊主，
"解冻后的肌红蛋白会形成这种特殊纹路。"这是她从农业百科手册上看来的知识，
"六十五点，否则我们去质检处验货。"
马克适时地咳嗽起来："丫头，算了...我这病..."
摊主额头渗出冷汗："六十八！最低了！"
"六十五，外加送半斤边角料。"左清雅寸步不让，
"您招牌上写着'假一罚十'呢，我们就不要十倍了。"
交易达成后，马克偷偷对她竖起大拇指。
左清雅嘴角微扬，这是他们磨合多年的默契。
马克擅长情感攻势，而她精于技术性拆台。
鸡蛋摊前，马克的表演更加精湛。
他先是跟老太太唠家常，得知她孙子也在备考军校后，立刻"偶然"提起左清雅的训练强度。
"每天十八个小时啊，"马克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就靠这点鸡蛋补营养..."
老太太听得眼圈发红，不仅给了折扣，还额外塞了两个"自家鸡刚下的"。
当他们来到干货区时，左清雅突然拉住马克："九点钟方向，穿灰外套的。"
马克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巡查队的人。"
他立刻改变路线，绕到摊位另一侧，"看来老李德说的浓缩营养粉就在今天到货。"
左清雅心领神会，假装对旁边的香料产生兴趣，实则监视着灰外套的动向。
当那人被小摊缠住拉着推销物品时，她迅速打了个手势。
马克像条游鱼般闪进后方小巷。
五分钟后，他抱着个密封金属罐回来，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三倍浓缩，军用特供版。"
回程时，三轮车上的战利品堆成了小山。
马克甚至把那包巧克力藏在了肋排下面。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仪式，每次大采购后都会有个"意外惊喜"。
"检查站。"左清雅绷紧身体。
最后一道关卡站着两个陌生警卫，正在仔细搜查前面的货车。
马克深吸一口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丫头...药..."
左清雅立刻进入状态，红着眼眶翻找口袋："爷爷坚持住！"
她故意让几枚芯片掉在地上，其中一枚滚到了警卫脚边。
警卫捡起芯片，看到上面第七军团的残存标志后，表情立刻变得恭敬：
"快过去吧，老人家需要急救。"
当三轮车终于驶离检查站，马克的"病情"瞬间痊愈。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崎岖的金属路面上，像两个凯旋的战士。
"今晚加餐。"马克拍了拍肋排包装，"红烧肉配煎蛋。"
左清雅抱紧怀中的浓缩营养粉，轻轻"嗯"了一声。
她知道，这罐粉末会被马克分成精确的份量，每天训练前加进她的营养液里；
那些肋排会切成完全相同的厚度，确保每一餐的热量均衡；
而那包巧克力，一定会在她通过某项重要测试后，"偶然"出现在工作台上。
三轮车吱呀作响地驶向"远星号"，货仓里的食物随着颠簸轻轻碰撞。
左清雅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下等区灯光，突然感慨，或许通往星辰的道路上，并不是自己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