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清雅推开全息舱门时，舱体散热片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她像只夜行的猫，踮着脚尖穿过走廊，每一步都精准避开会发出声响的金属板。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远东星的月亮投下亮斑。
她刚摸到食品柜的门把手，
"又熬夜训练？"
马克的声音突然从工作台方向传来，吓得左清雅手一抖，碰倒了旁边的零件罐。
黑暗中传来一阵闷笑，随即台灯亮起。
马克坐在工作台前，面前摊着十几个微型电路板，正在用细镊子小心地调整电阻值。
这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总喜欢在修东西时鼻梁上架一副老花镜。
他总是坚称戴着眼镜会让他在修精细零件时更有感觉。
"怎么还没睡？"
左清雅从柜子里取出两管营养液，冰凉的管身在掌心留下水汽。
"这批B-32型控制芯片明天要交货。"
马克头也不抬地说，镊子尖在电路板上轻轻点着，
"老里德那个铁公鸡，刚到我手上的东西，下一秒就要给卖出去，想赚钱的心一秒也等不了。"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向左清雅，
"倒是你，今天己经训练18个小时了吧？"
左清雅默默啃着能量棒，没有回答。
马克叹了口气，放下镊子站起身，从壁橱深处摸出个小铁盒。
"省着点吃，"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码着六块军用能量饼干，
"上个月修好那台离子分离器换的。"
左清雅拿起一块饼干，坚硬的口感中带着淡淡的奶香。
这种高热量军用品在下等区黑市能换小半个月的口粮，马克却总能在她训练最拼命的时候"刚好"翻出几块。
"今天输了几场？"马克突然问道，重新坐回工作台前。
"两场。"左清雅盯着饼干上的纹路，"天狼星军事学院的新生，和第二军团现役士兵。"
马克的眉毛扬了起来："哟，档次见涨啊。"
他拿起一块电路板对着灯光检查，"输在哪？"
"基本功。"左清雅的声音有些闷，"那个军校生用了标准的连击，我连第一式都挡不住。"
"连击？"马克吹了声口哨，"那可是高级课程。"
他放下电路板，突然转身从架子上抽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等等，我好像..."
左清雅凑过去，看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机甲零件的参数。
泛黄的最后一页，赫然画着几个简陋的人形图案，标注着"军用格斗技-观测记录"。
"七年前修过一台训练舱，"马克得意地指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示意图，
"操作员是个退伍老兵，边修边给我演示了几下。"
他指着其中一个动作，
"这就是连击的起手式，看这个关节角度..."
左清雅认真记下每个细节。
这就是马克的厉害之处。
他可能不是顶尖技师，但总能把见过的、听过的都牢牢记在那些破笔记本里，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翻出来。
左清雅又拆开一块能量饼干。
马克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皱了皱眉："不过得先去趟中等区集市。"
"太贵了。"左清雅立刻反对，"我们还要存钱买......"
"买什么买，"马克打断她，从工作台下拖出个生锈的铁罐，里面装满了信用点，
"你看看你的手腕，比上个月又细了一圈，这怎么练的好格斗。"
他数钱的动作又快又准，多年的零件买卖练就了这手绝活，
"真肉，真蛋，真蔬菜，一样都不能少。"
左清雅张了张嘴，马克却己经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个小瓶子：
"喏，托老李德搞到的军用营养剂，每天训练前喝一支。"
他晃了晃瓶子里淡蓝色的液体，"别那副表情，我用三块A级芯片换的，便宜得很。"
工作台的灯光在瓶身上投下细碎光斑。
左清雅知道马克在撒谎。
那种营养剂在黑市的价格抵得上他们快一周的收入。
但她更知道争辩没用，马克认定的事，十台机甲都拉不回来。
"第一军校的事..."马克突然压低声音，从抽屉里抽出个文件袋，"我托老李德打听了些消息。"
左清雅接过文件袋，里面是往年体能测试的详细记录，每项数据旁边都贴着马克手写的小纸条：
"这项要多练俯卧撑"、"每天加练20分钟平衡"、"注意补充蛋白质"...
"还有三个月。"马克拍了拍她肩膀，手掌粗糙却温暖，"来得及。"
左清雅把资料小心地收好，突然发现文件袋背面用铅笔写着几个小字："丫头一定能行"。
"对了，"马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工作台底下拖出个金属箱，
"给你做了个小玩意。"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个简陋但做工精细的腕带式监测仪，
"能实时记录你的训练数据，比军用的差些，但基本功能都有。"
左清雅戴上监测仪，表盘立即亮起淡绿色的光芒，显示着她当前的心率和肌肉疲劳度。
这个看似简单的装置，不知又让马克大叔熬了几个夜。
"谢谢。"她轻声说，这是今晚第一次首视马克的眼睛。
马克摆摆手，转身继续摆弄那些电路板：
"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集。"
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听说中等区新开了家甜品店，限量供应用真奶油做的。"
"太贵了。"左清雅立刻打断他。
"偶尔一次。"马克头也不回地说，但左清雅能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就当庆祝你昨天...呃...输得很有水平？"
左清雅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也笑了。
现在她每个月有政府发的一万信用点补贴，倒是可以改善下伙食。
她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
桌上的光脑还亮着，显示着《格斗三百式》。
她调低亮度，钻进被窝，带着一股偷感（以防马克大叔念叨熬夜不好）。
隔壁传来马克哼着跑调的小曲。
他还在继续工作。
这个永远闲不住的人，今晚大概又要通宵完成那批电路板了。
远东星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左清雅己经站在舱门外。
她机械性地检查着随身物品：伪造的零件售卖清单、应急用的电磁脉冲器、贴身暗袋里的备用信用点。
每一样都按照特定顺序排列。
这个习惯从十岁第一次跟马克去中等区时就养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