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从发霉的象棋盘上爬过，足尖沾着的血渍在“楚河汉界”拖出蜿蜒的褐痕。司珂蜷在禁闭室角落，三棱军刺碎片深陷掌心——那是陈数用骨头替他挡下的凶器。
“陈老师左肩感染高烧40度，方校长特批‘静养’。”铁门外李壮壮的嬉笑带着回声，“想她死快点就使劲砸门！”
司珂的指关节撞向铁门刹那，突然摸到门轴凹槽里的异物。半枚染血的围棋子硌着指纹，暗红血丝渗进云子的青脉——是陈数被拖走前塞进他指缝的！棋子断裂处残留着消毒水味，他鬼使神差将碎片按进水泥墙的裂缝。
“咔嗒。”
墙面突然剥落碎屑，露出半张泛黄的棋谱。潦草的蓝墨水在《橘中秘》扉页题着：“行至绝境，当落子天元。”落款“陆行川 1997.8”。血迹浸透“天元”二字，墨迹沿着纸张裂口延伸，指向墙角霉斑最重的青砖。
军刺碎片剐蹭青砖的锐响刺痛耳膜时，禁闭室铁窗猛地灌进寒风。一张纸条拍在司珂脸上，油墨印着“鑫发矿业值班表”，背面却是陈数用病历夹拓印的铅笔字：
炮二平五，象7进5
马二进三，卒3进1
——操场东北角七米深，1997.9封
字迹抖得厉害，最后一道笔画拖出深沟，像被强行夺走钢笔的划痕。司珂攥着纸条贴墙听：操场方向传来履带碾轧声，方顿正指挥挖掘机刨开暴雨夜填平的坑！
“您学生半夜偷挖操场，证据确凿啊。”方顿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从走廊扩音器传来，“陈老师不如在检讨书上按个手印？”
陈数呛咳的呜咽刺穿铁门：“……他挖的是真相。”
司珂暴起踹向青砖！裂纹蛛网般炸开时，陆行川的棋谱簌簌掉落，露出背后锈蚀的通风管栅栏。栅栏螺丝孔里塞着三枚黄铜弹壳——正是李颉抽屉私藏军刺旁失踪的证物！
“接着！”嘶哑的喊声从通风管深处传来。半管撕掉标签的药膏滚落脚边，司珂拧开时浓烈药味冲进鼻腔——是陈数手术前给他涂膝盖的消肿草。药膏底黏着张体温单碎片，背面潦草画着十九路棋盘：黑子压住棋盘“三·十七”位，白棋在“星·小目”处打出血红叉印。
“校工老何……藏了东西……”陈数的声音断续传来，铁器击打皮肉的闷响突然掐断尾音。司珂扑向铁门窥孔：走廊尽头，轮椅被防暴叉抵在墙边，方顿抓着陈数右臂往印泥里按！她残缺的手指在雪白墙壁抓挠，三道深两浅的痂痕渗出新鲜的血珠——是她被困ICU时刻下的求救信号。
“住手！”司珂的怒吼撞上铁门回弹。掌心军刺碎片狠狠扎进“三·十七”棋位，水泥碎渣溅进眼眶。泪水模糊中，棋谱血迹突然在霉斑上晕开：血珠沿着墙壁纹路爬行，汇成三个歪斜的钢笔字——
真相拼图：
金柜角。
司珂触电般摸向裤袋。张小果扔在泥水里的蓝丝绒棋盒被体温焐热，掀开内衬时，缅甸翡翠棋盘背面的“金柜角”棋形正嵌着微型U盘！
通风管栅栏突然崩裂。司珂被惯性拽倒的瞬间，整面墙的碎砖塌陷，暴露出鼠巢般纠缠的电线。的铜丝在霉烂墙皮间蔓延伸展，最终汇聚成废弃广播中枢的闸刀——刀柄结着层油腻的蜘蛛网，网上粘着半张1997年足球场奠基照片：少年陈数攥着球衣站在奠基坑前，身侧戴工程帽的男人袖口隐约晃着“鑫”字金链！
“金柜角是死局……”陈数的咳嗽混着方顿的斥骂涌进通风管，“……但死棋腹中有仙着。”
司珂将闸刀用力下压！
火花爆裂的焦臭味中，全校广播炸出刺耳蜂鸣。方顿的怒喝和陈数的闷哼被电流割裂，司珂却清晰听见金属轮圈刮擦地面的锐响——那是陈数用左手转轮椅的暗号！
“陈数干扰执法！送禁闭室！”方顿的皮鞋声追着轮音逼来。司珂抓起翡翠棋盘塞回墙洞，陈数的体温单棋谱却从袖口滑落。药味混杂着她发间的消毒水气息，他发狠咬破指尖，在“星·小目”血叉旁画下箭头——首指通风管深处。
轮椅碾过积水的哗响停在门外。“自己滚出来，”方顿敲击门锁，“否则我拆了这破轮椅当柴烧。”
防暴叉捅穿窥视孔的刹那，司珂扑向通风口。铁管刮破肩胛时，他看见轮椅后仰的剪影：陈数竟用身体压着刹车杆，枯瘦的左手从毯子下伸出，在布满雨雾的玻璃窗上疾书！
水痕在玻璃凝结成棋步：
车三进二
象5退7
炮七进五
司珂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陆行川棋谱里“弃车保帅”的杀招！陈数写完最后一笔时，方顿的防暴叉己撬开铁锁。
强光刺入的瞬间，司珂抓起象棋盘砸向灯管。黑暗笼罩时，军刺碎片精准楔进门轴——陈数教过他的，这种棱形血槽能卡死任何机械！
“找死！”方顿的皮鞋踹在门上发出闷响。陈数的轮椅突然撞向控制箱，备用电源幽绿的光照亮她惨白的脸：“广播中枢……连着家长会档案室……”
司珂在昏光中摸到总闸内壁的凹槽。U盘插入时，腐锈的硬盘突然嗡鸣，控制屏炸开雪花噪点——1997年矿井图在静电中扭曲变形，最终定格为“鑫发矿业”洗钱网络拓扑图，核心节点赫然标注“市二中足球场地下金库”！
“够判你十次死刑了。”司珂哑声说。
方顿的狞笑突然贴近门缝：“你猜陈老师轮椅底下……绑着什么？”
轮椅刹车杆崩裂的金属脆响刺破黑暗。陈数沉重的坠落声里，司珂听见液体滴答的节拍——像输液的药液，更像引信倒计时！
司珂发疯般撞击铁门时，通风管深处传来鼠类窸窣的抓挠。半只枯手突然探出黑暗，指节结满冻疮的老茧——是消失己久的校工老何！
“走！”老何拽住司珂的脚踝往通风管拖，“她轮椅下有……”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掀飞铁门。气浪将司珂拍进污水坑，灼热铁屑如暴雨倾泻。浓烟深处，轮椅残骸燃着幽蓝火焰，陈数侧躺在碎砖间，左手指尖深深抠进广播电缆的铜芯里！
“金库入口……在……”陈数咳出的血沫喷在司珂手背，滚烫如熔化的棋籽。她涣散的瞳孔倒映着冲天火光，右手残损的三根手指却缓缓蜷起——比出围棋落子时“捻棋”的手势。
方顿的狂笑从火场外传来：“操场东北角七米深的金库？早改成化粪池了！”
司珂撕下衣袖裹住陈数血流如注的左手。血浸透棉布时，他突然摸到她无名指铜顶针内侧的凸点——那是枚微型存储卡！
卡槽插入翡翠棋盘的刹那，“金柜角”棋形裂开缝隙。全息投影在空中交织成血色星图，核心坐标锁定学校锅炉房——那里堆着张小果父亲“捐赠”的三吨缅甸矿砂！
火场冷雨浇透司珂的脊背。他背起陈数冲向雨幕时，她在昏迷中呢喃的棋语散在风里：“弃子……要弃在对方必应的地方……”
锅炉房烟囱的剪影如巨人矗立。司珂踏过燃烧的轮椅残骸，在满地碎棋中拾起半枚染血的云子——那黑子深处，倒映着棋社破木门上新刻的粉笔字：“我们不在棋子，而在星光交汇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