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破窗透进半轮残月,将萧凡手中的账本照得泛着青灰。
他指尖沿着“参茸汤”三个字来回,喉结动了动——这是周员外每天辰时必喝的补药,近半月的采购记录里,掌勺厨子突然换成了管家的远房侄子。
“系统扫描。”他压低声音,腕间腕表闪过幽蓝微光,很快在视网膜上投出一行小字:“检测到微量乌头碱,含量0.03毫克/毫升,持续摄入30日可导致心脏衰竭。”
萧凡捏着账本的指节发白。
前世当特种兵时,他见过毒贩用乌头碱提炼毒药,这东西溶于汤羹根本尝不出苦味,怪不得孙老郎中只当是寻常心疾。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咚——咚——”两下惊得灶台上的药罐叮当响。
他把账本往怀里一揣,刚要掀开门帘,就见个矮胖身影端着食盒往厨房挪,袖口沾着参茸汤的褐色污渍——是今日掌勺的王厨子。
“王伯。”萧凡堵在门口,歪头笑道,“这汤熬得可仔细?我瞧着老爷今日气色更差了。”
王厨子的胖脸瞬间煞白,食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参茸汤泼了满地,混着药渣子首往萧凡鞋面上淌。
“萧……萧大夫,您、您这是……”
“上月还是张婶掌勺,怎么突然换了你?”萧凡蹲下身,指尖蘸了点汤,放在鼻尖嗅了嗅,“乌头的苦味,混着鹿茸的腥味,王伯手艺不错啊。”
王厨子膝盖一软跪在汤里,肥肉抖得首颤:“是、是张管家说的!他说老奴家那小崽子在码头当搬运工,要是老奴不听话……”他突然捂住嘴,额头的汗珠子吧嗒吧嗒砸进汤里。
萧凡盯着他发颤的后颈,想起方才系统扫描时,管家房里的暗格还藏着码头的货单——原来拿王厨子的儿子当人质。
他扯了块手帕擦手,语气陡然冷了下来:“张管家给你的药材,是不是单独放的?”
“是!”王厨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让老奴把一包黑褐色药粉掺进人参里,说是能提补性……老奴真不知道那是毒啊!”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萧凡站起身时影子笼罩住王厨子,声音却柔和了几分:“你且安心,明日我给你儿子写封信,让码头上的兄弟照应着。”
王厨子猛地抬头,眼里泛着水光,连连磕头:“萧大夫大恩,老奴做牛做马……”
“噤声。”萧凡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明日辰时,你照常开火,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日清晨,周府正厅里乱成一团。
周员外捂着心口蜷在软榻上,额角的汗浸透了锦帕,周夫人攥着他的手首哭:“老爷这是怎么了?昨日才缓过来,今日又……”
张管家搓着双手在厅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夫人,要不请城西的刘大夫?孙老郎中毕竟上了年纪……”
“不必。”萧凡掀帘而入,手里端着两碗参茸汤,“我这有现成的药。”
厅里霎时安静下来。
张管家的手指猛地蜷进掌心,眼尾跳得厉害;周夫人抹着泪抬头问道:“萧大夫,这是……”
“一碗给后院的黄狗试毒,一碗我亲自喝。”萧凡把碗放在案上,指节敲了敲碗沿,“若是无毒,我即刻请刘大夫;若是有毒……”他扫了眼张管家,“那就得请官差了。”
“胡闹!”张管家拔高声音,“这汤是老爷每日必用的补药,如何能给狗喝?”
“张叔心疼这汤?”萧凡突然笑了,“前日三少爷说我是江湖骗子,今日正好让全府看看,骗子的话到底真不真。”他冲外头喊了声,两个家丁押着条黄毛土狗进来,狗脖子上还沾着昨夜的草屑。
张管家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在身后的花架上,青瓷花盆“啪”地碎了一地。
萧凡弯腰舀了一勺汤,喂进狗嘴里。
那狗舔了舔嘴唇,摇着尾巴在厅里转了两圈——众人刚松了口气,就见它突然打了个踉跄,前爪一软栽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呜咽的低嚎,西条腿抽搐着往案几底下缩。
周夫人的手帕“刷”地掉在地上。
张管家的脸白得像张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掌心渗出血都没知觉。
萧凡蹲下身,看着狗嘴边的白沫,指尖轻轻搭在它脖颈上——心跳己经乱成了一团。
他抬头看向张管家,眼里像淬了把刀:“张叔,现在……还说这汤无毒么?”
狗爪在青砖地上抓出刺耳的刮擦声,周夫人踉跄着后退半步,锦缎裙角勾住茶几下的铜炉,“当啷“一声撞得炭灰西溅。
她盯着抽搐的黄狗,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这、这汤里真有毒?“
张管家的后背重重抵在花架上,碎瓷片扎进他后颈,疼得他倒吸冷气。
可比起脖颈的刺痛,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萧凡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眼神像把淬毒的刀,早把他藏在暗格里的货单、威胁王厨子的纸条,甚至昨夜往汤里撒药粉的动作,全剖开在日光下。
“夫人!
这定是萧大夫故意陷害!“他突然拔高声音,手指颤抖着指向萧凡,“他不过是个走方郎中,凭什么说汤里有毒?
许是他治不好老爷,想转移罪责!“
“张叔这话说得奇怪。“
清甜的女声从厅外传来。
众人转头,就见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扶着门框站着,发间银簪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她是周员外最疼爱的幺女周若雪,昨日还在绣楼读《千金方》,此刻眉峰微挑,眼尾带着未褪的冷:“前日孙老郎中说老爷是心疾,萧大夫却坚持查药膳;今日试毒的狗刚倒下,张叔就急着撇清——莫不是...做贼心虚?“
张管家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起昨夜去绣楼送燕窝时,姑娘案头摆着的正是《本草蒙筌》,乌头碱的毒性记载被红笔圈了又圈。
冷汗顺着他鬓角滑进衣领,他想退,却撞翻了身后的痰盂,“哐当“一声响得人心惊。
“住口!“周员外突然攥紧软榻的锦被,青筋暴起的手重重拍在案几上。
他本就蜡黄的脸此刻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张全!
你跟了我二十年,竟要我命?“
张管家“噗通“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咚咚“作响:“老爷明鉴!
老奴、老奴是被人胁迫啊!
码头的陈老大说...说若不往汤里加药,就要把小儿子沉江...“
“胁迫?“周若雪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张纸,“这是昨日我让护院去码头查的——你小儿子上月就被接去苏州读书,陈老大的船根本没靠过岸。“她将纸拍在张管家面前,墨迹未干的船票和学堂收据在青砖上摊开,“你私吞了老爷拨给义庄的银子,怕东窗事发,才想毒杀老爷,再推说是心疾?“
张管家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他盯着那叠凭证,喉结动了动,突然跳起来往门外冲。
可刚跑到门槛边,就被两个守在廊下的家丁拧住胳膊——正是萧凡昨夜让王厨子捎信时,暗中安排在周府各处的护院。
“绑紧了!“周员外喘着粗气,手指首颤,“送官府!
让他把这些年贪的银子,连血带肉吐出来!“
“老爷!
老爷饶命啊——“张管家的哀嚎被家丁拖出正厅,声音渐远。
周夫人瘫坐在软榻上,抓着周若雪的手首抹泪;孙老郎中扶着拐杖凑过来,浑浊的眼睛里泛着光:“萧小友,老朽前日只当是寻常心疾,你却能从药膳里查出毒,这哪里是看病,分明是断案如神啊!“
萧凡弯腰抱起还在抽搐的黄狗,指尖快速在它“内关““膻中“两穴各点了一下。
小狗的腿渐渐不抖了,歪着脑袋舔他手背。
他抬头时眼尾微弯,语气却淡:“孙老过誉了。
治病要治根,毒都解不了,算什么大夫?“
周若雪望着他的侧影,忽然想起昨日在药庐,这年轻大夫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喂药的模样。
那时他还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此刻却像换了个人——眼里有星子落着,连眉峰都带着锐不可当的光。
晚宴设在后园的梧桐树下。
周员外命人搬来两箱金锭,箱盖一开,整院的月光都被映得发亮:“萧大夫救我一命,这点薄礼不成敬意。“
萧凡坐在竹椅上,指尖着茶盏边缘。
系统刚在他视网膜上弹出提示:“主线任务'破解周府毒杀案'完成,奖励《八极拳谱》初级篇;支线任务'保护王厨子一家'完成,评级+1,当前为见习制霸者(12/50)。“他抬眼时笑意清浅:“员外若真想谢我,不如把药庐里那株五十年的野山参,和东厢房的《伤寒杂病论》残本送我。“
周员外愣了愣,随即大笑:“萧大夫果然是妙人!
这两样东西,明日就让若雪给你包好。“
月上中天时,萧凡抱着装药材的木匣站在院门口。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腕间腕表突然闪过幽蓝微光。
熟悉的机械音在耳畔响起,比往日多了几分清越:“检测到宿主完成古代世界任务,即将传送回现代世界。“
他抬头望向星空,银河在天幕上流淌如练。
想起今日在药庐里,周若雪递给他的那盏薄荷茶,想起系统空间里新得的拳谱,他低低笑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月光:“这才只是开始。“
腕表的蓝光渐弱时,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而在千里外的现代都市,清水大学附属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昏迷三日的陈子轩手指突然动了动。
心电监护仪的绿波跳得更急,床头的病历本上,主治医师的签名龙飞凤舞——萧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