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表投射的银色光束在银杏叶上晃了晃，机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电子音的嗡鸣：“支线任务【心理干预】己发布，目标：稳定周若雪情绪至正常阈值，时限：72小时。任务奖励：《情绪解析手册（初级）》、读心术技能解锁权限。失败扣除当前世界气运值10点，触发随机负面状态。”
萧凡喉结动了动，指尖在腕表边缘。
周若雪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三天前女生论坛有人匿名发帖说苏晚晴“插足教授婚姻”，跟帖里周若雪跳得最凶，举着“亲眼看见苏晚晴半夜进教授办公室”的证词。
后来他调了监控，发现那是苏晚晴帮腿脚不便的老教授送教案，周若雪所谓的“亲眼见”，不过是赵晨阳截了张模糊的监控图塞给她。
“这任务来得倒是时候。”他低笑一声，把保安帽往头顶一扣，顺着银杏道往心理咨询中心走。
深秋的风卷着桂香往领口钻，他却觉得后颈发紧——系统不会平白无故发任务，周若雪的情绪崩溃，怕不只是单纯的自责。
转过行政楼拐角，心理咨询中心的淡蓝色霓虹灯牌在夜色里泛着柔光。
还没走到门口，一声压抑的抽噎就裹着哭腔撞进耳朵，像片被揉皱的纸团，湿漉漉地粘在人心口。
萧凡脚步微顿，抬手按了按腕表。
光膜瞬间在眼前展开，淡金色的情绪曲线如游丝般穿透玻璃门——最中央那团暗红像团烧糊的棉絮，正以每分钟120次的频率剧烈跳动；旁边两簇浅灰的情绪波峰忽高忽低，带着几分焦灼的毛刺。
“三人。”他喃喃道，“周若雪情绪值93，危险阈值；两个心理系助教，情绪值分别58和62，安抚无效。”
推门的瞬间，哭腔猛地顿住。
咨询室不大，暖黄的壁灯照着米色布艺沙发。
周若雪蜷在角落，膝盖抵着胸口，原本扎得整整齐齐的高马尾散了一半，几缕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
她怀里抱着个印着小熊的帆布包，指节捏得泛青，包带在手腕上勒出红痕。
“萧、萧保安？”穿米色针织衫的助教张悦站起来，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会来这儿？”
另一个穿白衬衫的助教王浩也皱起眉：“心理咨询需要专业资质，你——”
“张老师上周在保安室借过创可贴，王老师前天帮丢饭卡的新生调监控时，说过‘萧保安效率比校卫队高’。”萧凡靠在门框上，目光却锁在周若雪身上，“我来，是有人需要帮忙。”
周若雪突然抬起头。
她眼尾红得像浸了血，睫毛上挂着泪珠，看见萧凡的瞬间，喉咙里溢出一声近似呜咽的轻唤：“对、对不起……”
光膜里的情绪曲线猛地炸成刺目的红。
萧凡眯起眼——那团暗红底下，竟藏着细若游丝的“解脱”，像根被火烤着的蛛丝，一触即碎。
“小周，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张悦放轻声音，慢慢凑近沙发，“把心里的难受都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周若雪摇头，帆布包的拉链被她扯得哗啦响：“我说了他们也不信……晚晴她那么好，我却信了那些鬼话……”她突然把包举到眼前，指腹反复包上的小熊补丁，“那天晨阳给我看照片，说晚晴和教授有问题，我、我要是没点转发……”
“赵晨阳？”萧凡打断她的话。
周若雪浑身一震，帆布包“咚”地掉在地上。
里面的东西滚出来：一盒没拆封的桂花糖，半本写满心理学笔记的活页本，还有张被揉皱的纸条——他眼尖地瞥见上面“晚晴”两个字。
王浩弯腰去捡包，周若雪却突然扑过去，把纸条攥进手心，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不关他事！是我蠢，是我……”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我喘不上气……我是不是要疯了？”
张悦慌忙去摸她手腕测脉搏，王浩则翻出备用的降压药。
萧凡却盯着光膜里的情绪曲线——刚才周若雪提到“赵晨阳”时，那缕“解脱”突然变成了“恐惧”，像滴墨汁掉进清水里，迅速晕染开大片阴翳。
“周同学。”他往前走了两步，蹲在沙发前与她平视，“你知道特种兵审讯时，最擅长看什么吗？”
周若雪哭肿的眼睛抬起。
“眼泪的温度。”他伸出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真哭的人，眼泪是烫的；装哭的人，眼泪是凉的。你的眼泪，比我巡逻时摸过的暖手宝还烫。”
周若雪的肩膀抖了抖，攥着纸条的手慢慢松开。
“但你怕的不是自责。”萧凡盯着她瞳孔里晃动的光斑，“你怕的是……”他故意顿了顿，光膜里的情绪曲线突然窜起一簇“慌乱”的紫，“怕说出来之后，有人比你更难受。”
咨询室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周若雪望着他，眼泪又大颗大颗落下来，这次却没发出声音，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小熊帆布包上。
张悦和王浩面面相觑。
王浩刚要开口，萧凡却抬手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两位老师，我能单独和周同学说两句吗？”
“这……”张悦有些犹豫。
“她需要的不是心理疏导。”萧凡站起身，目光扫过周若雪攥得发白的纸条，“是有人告诉她，有些错，说出来比藏着更轻。”
张悦和王浩对视一眼，收拾起桌上的纸巾盒。
王浩经过萧凡身边时低声道：“半小时，超时我叫校医。”
门被轻轻带上。
周若雪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突然哑着嗓子说：“萧保安，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讨厌？”
“我觉得你特别像我新兵连时的战友。”萧凡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那小子误信谣言举报班长，后来知道真相，躲在厕所哭了三天，最后抱着班长的腿说‘我给你当三年马扎’。”他笑了笑，“结果现在那小子是特种部队中队长，班长成了他老丈人。”
周若雪破涕为笑，又慌忙捂住嘴。
萧凡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里的纸条上——这次他看清了，上面是苏晚晴的字迹：“若雪，桂花糖是我亲手做的，等你消气了来拿呀~”
光膜里的情绪曲线突然平缓下来，暗红褪成浅粉，却在某个节点猛地跳动。
萧凡眯起眼——那跳动的频率，和赵晨阳昨天在公告栏前的“恐惧”如出一辙。
他摸出烟盒又放下，指了指她手里的纸条：“苏晚晴在等你。”
周若雪低头看纸条，眼泪又落下来，这次却带着点笑：“我知道……可我怕她说‘没关系’，我怕她越温柔，我越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萧凡没说话，只是从裤兜里摸出赵晨阳的校卡，“啪”地放在茶几上。
校卡照片里的赵晨阳笑得得体，背面却贴着张便签，上面是他下午在监控室抄的——“周若雪：晚晴和教授的照片在我手机里，你转发就能当论坛楼主。”
周若雪的瞳孔猛地收缩。
“赵晨阳昨天被处分时，说‘我倒要看看，她护得了苏晚晴多久’。”萧凡用指节敲了敲校卡，“你觉得，他说的‘护’，是护苏晚晴，还是护你？”
周若雪猛地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光膜里的情绪曲线突然炸开——这次不是暗红，而是一片刺目的“震惊”，底下翻涌着细碎的“释然”，像春冰初融的河。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校卡，咨询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张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萧保安，时间到了。”
萧凡站起身，把校卡推到周若雪面前：“明天早上八点，苏晚晴会在二教后面的桂花树下等你。她带了桂花糕，你带句‘对不起’就行。”
周若雪攥紧校卡，用力点头。
她的情绪曲线己经降到了45，浅粉色的波纹里浮着几点“期待”的金。
萧凡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她脚边的帆布包——小熊补丁的线脚有些松，露出里面缝着的半张照片。
照片上是三个穿高中校服的人，中间那个女孩的侧脸，和苏晚晴有七分相似。
他脚步顿了顿，光膜里的情绪曲线突然在“期待”里浮出一丝“不安”。
那不安很淡，却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微微发紧。
推开门时，张悦递来杯温水：“你对小周说了什么？她刚才情绪稳定多了。”
“说了句实话。”萧凡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公告栏——那里还贴着赵晨阳的处分通知，在路灯下泛着冷白的光，“有时候，人需要的不是安慰，是有人把真相砸到她面前。”
王浩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这方法……倒有点像行为干预疗法。”
萧凡没接话。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腕表的光膜突然亮起，“情绪识别熟练度+3%，当前熟练度：15%。”机械音里难得带了点波动，“检测到目标情绪隐藏支线，是否开启深度分析？”
他望着咨询室虚掩的门，周若雪的抽泣声己经变成了轻轻的打嗝声。
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卷着几片银杏叶扑在他脸上，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是他前世执行毒贩任务时，见过的氰化物残留的味道。
“开启。”他低声说，目光落在腕表的光膜上。
淡金色的情绪曲线突然分裂成更细的支流，其中一缕泛着青灰的“恐惧”正沿着时间轴回溯——停在了三天前的晚上十点十七分，周若雪收到赵晨阳消息的那一刻。
而在那缕“恐惧”的最深处，藏着个模糊的情绪标签：“照片”。
萧凡的手指在腕表上轻轻一按，光膜里的“照片”两个字突然放大，边缘泛着刺目的红。
他抬头看向咨询室，周若雪正把那张写着“晚晴”的纸条小心折好，放进小熊帆布包最里层。
她的动作很轻，却像在藏什么宝贝，又像在藏什么秘密。
深秋的晚风突然大了些，吹得走廊里的公告栏“哗啦”作响。
萧凡裹了裹保安服，转身往校道走。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上画出一道笔首的线，首通心理咨询中心的方向。
腕表的光膜还亮着，“心理干预”任务的倒计时开始跳动：71:59:58。
他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火星在夜色里明灭，照见他眼底的光——那光不是之前的玩世不恭，而是猎人锁定猎物时的锐利，“赵晨阳给周若雪的照片……”他对着夜空吐了个烟圈，“怕不只是监控截图这么简单。”
风卷着烟圈往心理咨询中心飘去，像根无形的线，系住了下一场风暴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