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范学院的晨读铃声像浸了露水的棉线，轻轻漫过爬满爬山虎的教学楼。穗初禾把《艺术概论》摊在银杏叶形状的书签上，笔尖在 “文艺复兴” 西个字周围画着小圈圈。窗外的香樟树影晃在书页上，像谁在纸上撒了把碎银。
“穗初禾，” 后座的林小满用笔杆戳她的背，“看讲台左边，新来的代课老师领带系反了。”
穗初禾抬头偷瞄，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年轻男老师正对着 PPT 讲解《蒙娜丽莎》的微笑，藏青色领带的宽头垂在窄头下面，像只歪脖子的企鹅。周棠在笔记本上快速画了个速写，旁边标着 “领带杀手”，三个人在课堂的掩护下交换眼神，憋笑憋得肩膀发颤。
课间十分钟，走廊里飘着粉笔灰的味道。穗初禾靠在雕花栏杆上刷手机，体育学院的操场在两公里外的地图上缩成个红色方块。靳珩半小时前发的照片里，他正举着解剖图挡脸，赵磊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比耶，背景里的单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她指尖划过屏幕，想起上周在游泳馆，他攥着矿泉水瓶的指节泛白。编辑框里打了句 “你们解剖课是不是要真的碰骨头”，犹豫再三又删掉，换成了个龇牙的表情包。
而此时的体育学院，战术分析课的投影仪正投射着篮球赛场的慢动作回放。靳珩的运动鞋后跟在地板上磕出轻响，目光越过密密麻麻的战术箭头，落在窗外掠过的 307 路公交车上。那抹浅蓝色的身影总在他走神时跳出来 —— 是穗初禾在泳池里转身的样子，水花溅在她鼻尖上，像落了颗星星。
“靳珩！” 教练的粉笔头砸在他桌前，“刚才讲的联防战术，你重复一遍。”
他猛地回神，赵磊在旁边用课本挡着，飞快地比了个 “三二” 的手势。靳珩定了定神，把上周和陈默讨论的战术背了出来，余光瞥见教练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才悄悄松了口气。
午休时的食堂飘着不同的香气。师范学院的窗口摆着刚蒸好的桂花糕，米白色的糕点上撒着金黄的糖霜。穗初禾把自己碗里的分给林小满一半，听她抱怨水彩课的颜料总混色：“早知道学体育多好，挥挥拳头就行。”
“你是没见过他们体能测试的样子。” 穗初禾舀了勺南瓜粥，粥面的涟漪里晃出靳珩冲线时的身影，“跑完八百米，脸白得像宣纸。”
体育学院的餐盘里则堆着红烧肉和糙米饭。靳珩把肥膘挑给赵磊，听他吹嘘上午投篮连中五个：“下次约师范学院打友谊赛，我保证让穗初禾她们见识下什么叫三分球。”
“还是先保证别把球投进自家篮筐。” 陈默推了推眼镜，夹给他一筷子青菜，“上周战术分析课，你还把进攻路线画反了。”
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穗初禾在素描课上对着石膏像发呆，炭笔在纸上晕出片模糊的阴影，像体育学院游泳馆的天花板。手机在抽屉里震动，是靳珩发来的消息：“刚上完力量训练，哑铃比你的画板沉多了。”
她抿着嘴笑，在速写本角落画了个举着哑铃的小人，脑袋却是石膏像的样子。林小满凑过来看了眼，用橡皮擦掉小人的耳朵：“应该画成招风耳，像某人的。”
而体育学院的运动生理学课堂上，陈默正指着肌肉图讲解发力原理。靳珩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算着 307 路公交车的间隔时间。下课铃一响，他就抓起背包往外跑，赵磊在后面喊：“别忘了晚上的友谊赛！”
“去不了了！” 他的声音撞在走廊的玻璃窗上，“我得去买明天画展的票。”
暮色爬上两校的教学楼时，穗初禾正把画具往宿舍搬。路过公交站，看见靳珩背着包站在路灯下，白 T 恤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他手里捏着两张画展门票，指尖的汗把边缘浸出了浅痕。
“刚下课？” 他把其中一张递过来，指腹蹭过她的掌心。
“嗯，” 穗初禾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们训练结束了？”
“请假了。” 他挠了挠头，耳尖在路灯下泛着红，“怕明天票卖完。”
307 路公交车从远处驶来，车灯在地上拉出两道长影。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说话，却听见彼此的心跳混在晚风里，像两校的下课铃声，虽然不同调，却在暮色里轻轻和着拍。
当公交车载着他们驶向不同的方向，穗初禾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把画展门票夹进《艺术概论》里。书页间的桂花糕香气和他身上的汗水味，在字里行间悄悄融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