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师范学院艺术楼的玻璃窗，在素描课的画纸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穗初禾握着炭笔的手悬在半空，笔尖的灰落在米白色的围裙上，像撒了把细雪。旁边的林小满正偷偷用橡皮屑堆小人，这是她们军训时才发明的小游戏 —— 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分享秘密时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注意观察光源方向。” 教授的声音混着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美术生的眼睛要像精密仪器，能捕捉到 0.1 毫米的色调差异。” 穗初禾的目光落在窗台上的陶罐上，突然想起靳珩昨天发的照片 —— 体育学院的解剖课上，他正抢过赵磊手里的骨骼模型比划，陈默在旁边用笔杆敲了敲两人的脑袋。她指尖无意识地着炭笔，指腹还留着暑假里被他牵过的温度，那时在稻城的青稞田里，他的手掌烫得像晒过的石头。
课间十分钟，林小满抱着画夹凑过来，发梢还别着支没盖笔帽的马克笔 —— 这是她的新习惯，穗初禾也是这周才发现的。“晚上去不去图书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分享什么重大秘密，“我昨天刚借到莫奈的画册，还不太熟路，听说你知道三楼靠窗的位置？”
周棠在旁边整理水彩颜料，试管里的钴蓝和群青在阳光下泛着宝石光。她是开学时在宿舍楼道里捡到穗初禾掉落的画纸才认识的，此刻正小声问：“你们…… 平时都喜欢听什么歌？我还不太清楚大家的喜好。”
穗初禾刚想说 “好”，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靳珩发来的消息：“正在体能测试，800 米跑了 2 分 45 秒。” 后面跟着张偷拍照，赵磊正勾着陈默的脖子，两人对着计时器挤眉弄眼，靳珩半蹲在旁边比了个鬼脸。她盯着照片里他绷紧的小腿线条，突然想起暑假一起爬雪山时，他也是这样半蹲下来给她系鞋带，呼吸扫过她的脚踝，痒得她差点踢到他。
她笑着回复：“我们刚上完解剖课 —— 画静物的那种。” 指尖划过屏幕时，炭灰蹭在了玻璃上，像幅迷你的抽象画。发送成功的瞬间，耳尖悄悄红了。
而此时的体育学院训练馆里，靳珩正把手机塞回运动服口袋。赵磊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往跑道拖，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两步 —— 这是他们这两周练出来的打招呼方式。“想什么呢？该测立定跳远了。” 赵磊往他屁股上拍了一把，“我昨天翻你高中相册，发现你跳远落地时总爱踮脚，是不是怕震到你那宝贝膝盖？”
陈默举着秒表站在沙坑边，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他和靳珩在军训战术演练时分到一组，现在己经能精准预判对方的想法：“我刚看了课程表，下周开始有游泳课。美术系的女生借泳池那天，赵磊己经把望远镜从柜子里翻出来了。”
“去你的。” 赵磊笑着踹了陈默一脚，靳珩趁机挣脱他的胳膊：“真的有游泳课？”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暑假在民宿泳池，穗初禾穿着浅蓝色泳衣站在跳板上，像只受惊的白鹭，最后还是他跳进水里接的她。
“骗你是小狗。” 赵磊勾住他的肩膀往前走，“不过说真的，你游泳姿势得好好练练，别到时候在女生面前丢人，我和陈默可不会给你救场。”
下午的色彩构成课上，穗初禾把手机调成静音。教授在讲三原色理论时，她的笔尖不自觉地在草稿纸上画起了小人 —— 一个男生背着女生走在夕阳里，像极了暑假从稻城车站回民宿的那段路。林小满凑过来看了眼，用笔杆戳了戳她的胳膊，动作轻得像怕冒犯：“思春了？” 这是她们第一次聊起这类话题，空气里都飘着点微妙的紧张。
“才没有。” 穗初禾把草稿纸翻过去，却被教授点名。她慌忙站起来，目光扫过投影上的《向日葵》，脑子里却全是靳珩暑假里给她编的野花环，黄色花瓣蹭在她脸颊时，他说 “比画里的向日葵好看”。脸颊瞬间热得像被调色盘里的赭石染过。
体育学院的战术分析课则是另一番景象。靳珩盯着屏幕上的篮球战术图，赵磊在旁边偷偷用手机刷着食堂菜单，突然把屏幕怼到他眼前：“晚上吃减脂餐？陈默说你昨天称体重又涨了两斤。”
陈默闻言从笔记本里抬起头，精准地报出数据：“是 1.8 斤，而且主要是肌肉量增加。” 他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不过赵磊昨天吃了三碗米饭，现在正偷偷揉肚子呢。”
“陈默你是不是安了监控？” 赵磊作势要抢他的笔记本，靳珩笑着把两人隔开：“那我们可以去看美术系游泳课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耳根悄悄泛了红 —— 他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穿那件浅蓝色泳衣。
“看女生游泳？” 赵磊的眼睛亮起来，突然拍了下陈默的胳膊，“我就说他今天不对劲，果然是为了这个！” 陈默配合地点点头，三人相视一笑，默契得不需要更多话语。
晚上的图书馆里，穗初禾对着画册里的《睡莲》发呆。林小满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这是她们这周才养成的小动作：“你看谁呢？魂都飞了。” 她顺着穗初禾的目光望去，窗外的香樟树下，三个男生正勾肩搭背往校门口走，赵磊把胳膊架在靳珩和陈默肩上，像挂在两人中间的猴子。
“他们好像在看我们这边。” 林小满笑着说，声音里带着点新奇，“赵磊还在挥手呢。” 穗初禾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莫奈的笔触，余光却瞥见靳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像暑假里在星空下那样，温柔得能溺死人。耳朵却红得像刚调出来的朱红色。
手机震动时，她躲到阅览室外的走廊接起。靳珩的声音带着点喘：“我们刚上完晚训，在你们宿舍楼下的公交站。赵磊非拉着来的，说欠你们顿烤串，他刚才还在跟陈默打赌，猜你会不会喜欢吃甜口的。”
“我们宿舍十点关门。” 穗初禾看着手表，指针指向九点半，“现在过去的话，只能吃十分钟。”
“足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尾音轻轻来，像暑假里在电话里给她讲冷笑话时那样，“我让赵磊多烤了几串，这家伙刚才抢着付钱，说要在新朋友面前装大方，结果掏钱包时掉出半包辣条，还是陈默帮他捡的。”
当穗初禾和林小满、周棠跑到公交站时，烤串的香气己经飘了过来。赵磊正和摊主说着什么，转身时手里举着两串鸡翅，精准地抛给林小满一串：“记得你不吃香菜，特意让老板单独烤的。” 陈默则从包里掏出三瓶冰红茶，拧开瓶盖递过来，给周棠的那瓶标签正好对着她的手：“之前听你说你喜欢低糖的。”
靳珩把一串烤玉米塞到穗初禾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像触电般收了回去。“今天游泳课我练了自由泳，”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比暑假在民宿泳池游得稳了。”
穗初禾咬着玉米，突然想起什么，也压低声音：“我们下周西有室外写生，在湿地公园，有片荷花池很像……” 很像暑假他们划着竹筏去过的荷塘。
“去！” 赵磊抢着答应，胳膊往靳珩和陈默肩上一搭，没注意到两人交换的眼神，“我们仨都没课，陈默己经把野餐垫找出来了，说要跟你们美术生学学怎么拍照好看。”
公交站的路灯把六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拼接起来的画。赵磊正和林小满争论烤串该放多少辣椒，陈默在旁边给周棠讲相机参数，靳珩趁人不注意，往穗初禾手里塞了颗水果糖 —— 是她暑假说过最喜欢的茉莉味。她攥着糖纸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嘴角却都偷偷翘着。
当穗初禾她们跑回宿舍时，307 路公交正好驶过，车窗里，赵磊正抢靳珩手里的烤串签子，陈默在旁边笑着拉架。穗初禾摸了摸口袋里的糖，包装纸上还留着他的温度。
躺在床上时，穗初禾摸出手机，屏幕上是靳珩发来的消息：“周西见，给你带了好东西。” 后面跟着个只有他们懂的、画着雪山的表情包。她笑着回复：“我把稻城的速写装裱好了。”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画夹上的速写本上，最新一页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藏在六个手拉手的身影里，像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而在体育学院的宿舍里，靳珩对着手机屏幕傻笑，赵磊凑过来要看，他慌忙按灭屏幕，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暑假在稻城买的情侣手链正藏在枕头下，银链子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