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叠被子训练成了穗初禾的劫难。她坐在床沿,盯着皱巴巴的军被发呆,旁边的女生己经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棱角比砖头还硬。教官巡视到她床前时,突然停下脚步,军靴跟在地板上磕出响亮的声:“这是面包还是被子?”
全宿舍的目光瞬间聚过来,穗初禾的手指绞着被角,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教官抓起她的被子抖了抖,被芯里的棉絮团成了球:“练了一上午就这成果?美术生的手不是挺巧吗?连床被子都叠不好?”
她低着头看自己磨红的指尖,那些捏画笔的力道用在叠被子上全不管用。教官的训斥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首到他转身去训别人,她才敢抬起头,眼眶己经热了,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晚上回到宿舍,室友们在讨论刚才学的军歌,穗初禾悄悄爬上床,拉上了床帘。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的呼吸声,手机震动时,她盯着屏幕上靳珩的名字看了很久,才接起视频。
“今天打靶超有意思,”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能听见队友的打闹声,“就是后坐力有点大,肩膀现在还酸。你呢?被子叠成豆腐块了吗?”
穗初禾张了张嘴,刚想说 “还行”,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她赶紧把摄像头转向天花板,声音压得很低:“没叠好…… 被教官训了。” 尾音忍不住发颤,像被风吹得发抖的树叶。
“训你什么了?” 靳珩的声音立刻沉下来,“是不是太严了?”
“他说我叠的是面包……”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明明很努力了,可就是叠不出棱角……”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啜泣,怕被室友听见,只能用被子捂着嘴。
视频那头突然安静了。过了会儿,她听见他轻声说:“别哭啊,我教你。” 他把手机架在床头,拿起自己的军被演示,“你看,先把长边对齐,像折纸一样……” 他的手指笨拙地捏着被角,叠出来的形状也歪歪扭扭,“你看我也叠不好,教官今天也训我了,说体育生连被子都叠不整齐,白练力量了。”
穗初禾被他逗得 “噗嗤” 笑出声,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你骗人,” 她擦了擦脸,把摄像头转回来,“你们教官才不会训你。”
“真的,” 他举着手机绕到室友床边,对着别人叠的被子拍了拍,“你看他们叠的,比我的强多了,我这水平跟你差不多。” 他坐回自己床上,认真地看着屏幕,“明天我去给你买本叠被子教程,从铁门递过去,我们一起练,肯定能学会。”
床帘外传来室友唱歌的声音,穗初禾看着屏幕里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被训的委屈淡了很多。“嗯,” 她吸了吸鼻子,“等军训结束,我给你画张叠被子示意图。”
“好啊,” 他笑起来,眼角的弧度在灯光下很柔和,“画得难一点,让我也尝尝被难住的滋味。”
挂掉视频后,穗初禾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会儿神,指尖在通讯录里划过,最终停留在 “妈妈” 两个字上。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的瞬间,喉咙突然像被堵住了似的。
“禾禾啊,军训累不累?” 妈妈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暖意,背景里能听见爸爸炒菜的声响,“今天给你寄的零食收到了吗?有你爱吃的牛肉干。”
穗初禾咬着嘴唇嗯了一声,刚想说 “不累”,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她赶紧用被子捂住嘴,把声音压得很轻:“妈,我…… 我叠被子总叠不好,被教官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爸爸的声音,带着点笨拙的安慰:“没事没事,咱禾禾手巧,就是没练过这个,多练几天肯定行。实在不行,等你放假回来,爸教你,爸当年在部队里叠被子可是拿过奖的。”
妈妈接过电话,声音软得像棉花:“别听你爸吹牛,他那点本事早就忘了。禾禾啊,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军训就是磨练意志的,叠不好也没关系,咱尽力就行。明天要是还难,就问问同学,大家互相帮衬着点。”
听着爸妈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穗初禾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心里那股暖暖的感觉。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知道啦,你们也早点休息,别等我电话睡得太晚。”
挂掉电话后,她掀开床帘一角,看见窗外的月亮正圆。她摸出枕边的小本子,在今天的日期下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豆腐块,一个标着 “我”,一个标着 “他”,旁边又添了个小小的房子,屋顶冒着炊烟,像家里的模样。
被子上的泪痕渐渐干了,带着点咸涩的味道。穗初禾把军被重新摊开,按照靳珩教的方法慢慢叠,虽然还是没棱角,却比下午顺眼多了。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她还会被教官训,但这次,她不会再掉眼泪了 —— 因为有人在隔着围墙的地方,和她一起努力,还有人在千里之外的家里,为她加油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