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青稞小院的木门时,暮色己经漫过了转经筒的顶。穗初禾的画夹在背上晃悠,里面的牛奶海速写还带着山风的凉,靳珩拎着几乎空了的背包跟在后面,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盖沾着点草叶的绿。
“回来啦?” 老板娘正蹲在院子里喂鸡,看见他们进来便首起身,蓝布围裙上沾着青稞粉,“看你们这高兴劲儿,牛奶海肯定没让人失望吧?”
“特别美!” 穗初禾把画夹往石桌上放,帆布包上的狐狸挂件扫过桌面,带起片格桑花瓣,“绿得像假的一样,颜料都调不出来那种颜色。”
靳珩刚要接话,就被老板娘笑着打断:“小伙子一路上净给姑娘拎东西了吧?我在门口都看见了,画夹、水壶,还有这背包,全在你手上呢。”
他的耳尖突然红了,挠着头往墙角挪了挪,假装研究墙上的经幡:“她背着画夹不方便,我力气大。”
“是是是,力气大。” 老板娘眯着眼睛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我家那口子年轻时也这样,爬山总把我包抢过去,说‘你负责看风景,我负责负重’。”
穗初禾的脸颊烧了起来,慌忙翻开画本给老板娘看:“您看这是我画的牛奶海,旁边的人影是我们俩。” 她指着湖边那两个挨得很近的小人,笔尖不自觉地在上面顿了顿。
“画得真好。” 老板娘的手指轻轻点过画页,“这影子都要缠在一起了,跟院里的葡萄藤似的。” 她转身往厨房走,“我炖了牦牛肉,给你们补补力气,爬山肯定累坏了。”
饭桌上的酥油茶冒着热气,牦牛肉的香气混着青稞酒的醇,在灯光里慢慢散开。靳珩把炖得最烂的肉夹到穗初禾碗里,筷子碰到瓷碗的轻响,和她偷偷往他碗里放青稞饼的动作撞在一起,两人同时抬头笑了,像两朵被风吹开的格桑花。
“明天想去哪儿?” 老板娘端来盘酸奶,上面撒着红糖粉,“洛绒牛场这时候最美,草甸跟铺了绿毯子似的,牦牛在上面走,像撒了把黑珠子。”
穗初禾的眼睛亮了:“有花吗?像今天路上那种杜鹃花。”
“多着呢!” 老板娘往她碗里添了勺蜂蜜,“黄的、紫的,漫山遍野都是,还有溪流从草甸中间过,映着雪山好看得很。”
靳珩突然开口:“那就去洛绒牛场吧,听说能骑马?” 他看向穗初禾,眼里的光比酥油灯还亮,“你不是说想画动态的牦牛吗?骑马慢慢走,能看得清楚。”
“好啊。” 她舀了勺酸奶,甜味混着蜂蜜在舌尖漫开,“还要画溪流,今天牛奶海的水太静了,想画流动的。”
老板娘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突然笑着说:“我这就去给你们问问骑马的事,保证找两匹温顺的。” 她起身时故意撞了撞靳珩的胳膊,压低声音道,“照顾好姑娘,山路颠。”
夜色渐深时,院子里的酥油灯被风吹得轻轻晃。穗初禾坐在石凳上翻画本,靳珩蹲在旁边帮她整理颜料盒,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像触到了灯芯的暖。
“明天早点起?” 他把孔雀石绿颜料盖拧紧,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檐下的夜鸟。
“嗯,” 她点头,画夹里的圆石硌得手心有点痒,“争取赶在太阳出来前到,听说日出时的草甸会发光。”
远处的雪山在夜色里只剩轮廓,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轻轻叠在一起,像两株努力往一起长的青稞,根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缠在了一起。
老板娘收拾厨房时,透过窗户看见这一幕,悄悄笑了。她往炉膛里添了块柴,火光漫出来,把 “青稞小院” 的木牌照得格外暖,像在为这对年轻人的明天,提前点亮了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