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护眼灯管散发出独属于青春的颜色,穗初禾盯着数学试卷上的解析几何,笔尖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草稿纸上本该画辅助线的地方,却无意识地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 —— 像极了那天在图书馆见到的眉骨疤痕。
她猛地攥紧笔,墨汁在纸上洇出个深色的圆点。前排同学转过来借橡皮,校服摩擦的窸窣声让她突然想起男生松开的领口,阳光透过图书馆玻璃落在那截锁骨上,像融化的蜂蜜在健康的白皙的皮肤上流淌。
“穗初禾,这道题辅助线怎么画?” 后桌的女生戳戳她的背,她才惊觉自己己经对着同一道题愣了三分钟。
讲题时指尖划过抛物线的轨迹,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篮球砸在地上的闷响。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黑板上,手指慌乱地在坐标轴上移动,像在追逐某个不断闪躲的光点。
接下来的几天,那道身影总在做题的间隙突然浮现。算数学大题时,会想起他抱着篮球转身的弧度;背英语单词时,耳边会飘过那句带着凉意的 “抱歉”;就连默写古诗文,笔尖在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句停留时,指节仿佛又沾到了那滴墨渍。
周五傍晚去食堂的路上,必须经过篮球场。穗初禾刻意加快脚步,视线紧紧盯着地面的砖缝,却还是被一阵欢呼声拽得抬了头。
穿白色球衣的男生正在投篮,跃起时衣摆扬起,露出腰间一小片紧实的皮肤。篮球穿过篮网的瞬间,他落地时的动作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帅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眉骨上方 —— 那道疤痕在夕阳下若隐隐若现。
“靳珩,好球!” 场边有人喊他的名字。
穗初禾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施了定身咒。这两个字在空气里荡开,带着篮球撞击地面的节奏,敲在她的耳膜上。原来他叫靳珩,一个听起来就带着清冽感的名字,和他的声音、他的疤痕、他耳尖的红都那么相称。
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地面短暂交叠,又迅速分开。有女生抱着矿泉水瓶往场边跑,笑声清脆得像碎玻璃。穗初禾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口袋里的便利贴硌着掌心,上面 “倒计时 95天” 的字迹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晚自习做地理卷子时,一道关于地理的题卡了很久。穗初禾盯着 “潮汐力” 三个字发呆,突然在草稿纸角落写下 “靳珩” 两个字。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她仿佛听见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和心跳声奇怪地重合在一起。
她赶紧用涂改液把名字盖住,白色的液体在纸上晕开,像要掩盖一个无法说出口的秘密。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穗初禾看着卷子上逐渐清晰的答题步骤,却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落了脚,就像潮汐现象,即使刻意不去理睬,却也早己身不由己地被其牵引。
接下来的日子,路过篮球场时总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不再刻意盯着地面,而是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捕捉那个白色的身影。看他投篮时的姿势,看他和队友击掌时的笑容,看他被阳光晒得微微眯起的眼睛。
有一次他中场休息,坐在场边的台阶上喝水。瓶盖拧开的瞬间,穗初禾正好走过,听见他和队友说话,声音比在图书馆时更轻快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爽朗。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赶紧加快脚步,书包带在肩上勒出浅浅的红痕。
回到教室做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步总是算错。穗初禾擦掉重算,反复几次后,发现草稿纸上画满了不成形的篮球场。她盯着那些杂乱的线条,突然觉得很可笑 —— 自己明明把所有心思都该放在 94 天后的高考上,却任由一个名字、一道疤痕、一个身影,在本该填满公式和定理的脑海里,占据了越来越多的空间。
晚风吹过窗户,带着篮球场上的青草气息。穗初禾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在卷子顶端写下自己的名字。穗初禾,还有 94天。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怕被谁听见。
可心里某个角落却清楚地知道,靳珩这两个字,己经像一道解不开的附加题,悄悄出现在了她的青春试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