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考试结束的铃声穿透校门时，穗初禾攥着准考证的手心全是汗。刚走出警戒线，就被涌上来的家人裹在中间 —— 妈妈递来冰镇的绿豆汤，爸爸抢过她手里的文具袋，表妹举着向日葵蹦蹦跳跳：“姐姐肯定考得超好！”
树荫下的折叠椅早就摆好了，奶奶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装在保鲜盒里。穗初禾咬着苹果抬头时，看见靳珩背着双肩包从教学楼那边走过来。他的白色 T 恤被汗水浸出深色的印子，手里捏着瓶矿泉水，瓶盖拧了好几次都没打开。
“考得怎么样？” 妈妈用纸巾擦她额头的汗，表哥在旁边讲着刚听来的作文题。穗初禾的视线越过家人的肩膀，看见靳珩靠在电线杆上喝水，喉结滚动的频率和 400 米栏冲刺时一样快。有只麻雀落在他脚边啄面包屑，是他从书包里掏出来的半块，塑料袋上还印着学校食堂的 logo。
“下午考数学别紧张，” 爸爸打开保温杯，里面是泡好的菊花茶，“昨晚给你炖的燕窝喝了吗？” 穗初禾点头的瞬间，看见靳珩从背包里抽出数学公式手册，指尖在 “三角函数” 那页停了停，忽然抬头往这边看了眼。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听妈妈讲考场注意事项。眼角的余光里，他把手册折成小方块塞进裤兜，转身走向公交站牌。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卖冰棒的推车时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空着手上了车。
午饭时全家围着圆桌转。妈妈往她碗里夹着清蒸鱼：“多吃点补脑的，下午才有精神。” 电视里在重播今早的高考新闻，穗初禾扒拉着米饭，突然想起靳珩校服口袋里露出的面包袋 —— 和她高三早餐常吃的那款一样，是最便宜的全麦味。
下午进考场前，爸爸要给她拍张照。镜头对准的瞬间，穗初禾看见靳珩独自站在安检口，手里捏着准考证，指腹反复着照片边缘。有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上那道浅浅的疤，在阳光下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看这里！” 爸爸的喊声把她拽回现实。按下快门的刹那，她看见靳珩转身走进考场，背影挺得笔首，双肩包带子勒出明显的弧度，不知道装了多少本复习资料。
数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天边堆起了乌云。穗初禾被家人护着往车里走，经过宣传栏时，看见靳珩正站在贴满光荣榜的墙前。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他却浑然不觉，手指在 “2024 届体育特长生录取名单” 上慢慢滑动。
妈妈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快上车吧，奶奶炖了鸡汤。” 穗初禾坐进车里的瞬间，回头看见靳珩冲进雨里，双手紧紧抱着书包，像在守护什么重要的宝贝。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模糊了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只留下个孤单的轮廓，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晚饭时，表妹叽叽喳喳说着明天的历史和外语考试。穗初禾喝着鸡汤，突然想起今早看见的那半块面包。她放下勺子走到窗边，雨幕里的路灯晕成圈，像自习室里那盏总陪着她刷题的台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像在倒数某个即将揭晓的答案。穗初禾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在 “发送” 键上悬了又悬，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餐桌上的鸡汤冒着热气，而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独自走在雨里的少年，此刻有没有暖乎乎的晚饭等着他。
夜深人静时，雨还没停。穗初禾把红丝带从笔记本里抽出来，“等考完试” 那行小字被泪水晕得发蓝。她想起考场外那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 一个被爱包裹得密不透风，一个在风雨里独自前行，像两条平行线，明明在同一片天空下，却始终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她终究没回那条消息。只是在草稿纸上画了把小小的伞，伞下并排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左边的手里拿着向日葵，右边的握着本数学公式手册，在虚构的晴空下，终于挨得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