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祭坛

2025-08-19 5530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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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船破开归墟海眼的漩涡时,沈清霜正用剑尖挑开舱壁上的水渍。那些沿着木板纹路蔓延的暗红痕迹,在火把映照下渐渐显露出蛇鳞的形状,与镇星鼎底的铭文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她忽然想起母亲手札里的记载——归墟海眼的海水会倒映出人心最深处的执念,而此刻舱壁上的鳞纹,竟与自己腕间蛇形印记的纹路完全重合。

“小心些。”沈清月将鲛人泪银丝缠在双生剑的剑柄上,指尖的金焰突然窜高半寸,“这海眼里的水有蚀骨之毒,连幽冥莲的花粉都只能暂时压制。”她话音未落,船身猛地撞上暗礁,舱外传来镇北军士兵的惊呼,夹杂着鳞片摩擦木板的刺耳声响。

沈清霜掀帘而出时,正看见三条青鳞巨蟒缠在船舷上,蛇眼是浑浊的灰黑色,鳞片缝隙里渗出墨绿色的毒液。最前头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獠牙上挂着的半片铠甲,正是镇北军先锋营的制式装备。她挥剑斩去,剑光劈开蛇信的刹那,却见巨蟒的七寸处有个青铜环——环上刻着“莲卫丙字九号”,与衣柜里那枚令牌的制式如出一辙。

“是控的莲卫。”沈清月指尖金焰化作火网,将扑来的蛇群逼退三尺,“他们的魂魄被锁在蛇身里,成了蛇母教的活傀儡。”她忽然注意到巨蟒鳞片下的皮肤,那些被蛇鳞覆盖的地方,隐约能看见朱砂画的图腾,与西厢房人皮上的印记别无二致。

净世灵蛇的幼崽突然从沈清霜袖中窜出,雪白的蛇身在空中划出银线,精准地咬向巨蟒七寸的青铜环。只听清脆的碎裂声,青铜环竟被它生生咬断,巨蟒的身体瞬间僵首,灰黑的蛇眼渐渐恢复清明,最终化作滩腥臭的黑泥,泥里浮出枚锈迹斑斑的铜符,符上刻着个“忠”字。

“这是莲字营的镇魂符。”沈清月捡起铜符时,指腹被符上的尖刺划破,血珠滴在符面的瞬间,铜符突然发烫,浮现出段残缺的影像——穿黑衣的女子正将青铜环扣在个青年的脖颈上,青年背后的箭伤还在渗血,腰间挂着的正是“莲卫丙字九号”的令牌。

“是二长老。”沈清霜认出那女子袖口的莲纹,“十年前祭坛上,她就是用这种手法控制教众的。”她话音刚落,船尾突然传来爆炸声,幽冥莲的花瓣在火光中纷纷凋落,露出底下盘着的数十条小蛇,蛇眼都是同样的灰黑色,正顺着船板爬向堆放艾草的船舱。

镇北军的校尉举着火把赶来,却被沈清月拦住:“别用明火,这些蛇怕的是鲛人泪。”她解下腰间的银丝囊,将鲛人泪粉末撒向蛇群,只见那些小蛇瞬间蜷缩成球,鳞片下渗出的毒液遇粉即燃,化作蓝绿色的火焰,照亮了船底的暗舱入口。

暗舱门是块活动的木板,边缘的缝隙里卡着半片蛇鳞,鳞纹与巨蟒身上的完全不同,倒像是某种蛇蜕的残片。沈清霜用剑尖撬开木板,一股腐臭的腥气扑面而来,舱底积着齐膝深的黑水,水面漂浮着数十具白骨,骷髅的胸腔里都插着青铜短匕,匕柄上刻着莲花图案。

“是当年失踪的莲卫。”沈清月俯身拾起块头骨,骨缝里嵌着粒莹白的珠砂,与蛇母真骨中的珠砂一模一样,“他们被人剜了心,珠砂是用来封住魂魄的。”她忽然注意到白骨堆里的半块玉佩,玉上刻着的“苏”字,与苏妙音本命鳞的纹路隐隐相合。

净世灵蛇的幼崽突然钻进白骨堆,衔出个紫檀木匣。匣锁是镂空的莲花形状,锁芯处有个细小的蛇形凹槽,正好能容纳幼蛇的尾尖。当蛇尾探入锁芯的刹那,木匣发出“咔嗒”轻响,里面铺着的黑色绸缎上,静静躺着枚银质令牌——牌上刻着“莲字营统领苏婉”,边缘还留着牙咬的痕迹,像是主人临终前的挣扎。

“是母亲的令牌。”沈清霜的指尖抚过牙痕,突然想起衣柜里那张人皮背后的字迹,“她当年并非叛逃,而是被莲姬夺走了统领之位。”木匣底层还压着张泛黄的纸,纸上画着归墟祭坛的剖面图,祭台下方标注着三个小字:“断龙石”。

船身突然剧烈倾斜,沈清月扶住舱壁时,看见海眼里的漩涡正在缩小,漩涡中心的青铜巨门己经完全开启,门后延伸出条白玉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无数盏长明灯,灯芯竟是用人指骨做成的。最前头的盏灯火突然变绿,照亮了甬道尽头的人影——个穿红衣的女子正站在断龙石前,手里举着半块蛇骨。

“是莲姬。”沈清霜握紧双生剑,剑穗上的本命鳞突然发烫,“她在等我们。”净世灵蛇的幼崽顺着她的手臂爬上肩头,蛇眼望向甬道深处,发出急促的嘶鸣,像是在警告什么。

镇北军的士兵们举着盾牌组成方阵,沈清月却突然摆手:“你们守住战船,这里的机关只能用莲字营的血脉破解。”她将镇星鼎交给校尉,鼎身的二十八星宿铭文在此时亮起,与天上的七星连珠形成呼应,“若三个时辰后我们未归,就用西象之血祭鼎,关闭归墟海眼。”

姐妹俩踏入白玉甬道时,身后传来断龙石落下的闷响。沈清霜回头望去,只见石门上刻着行血字:“入此门者,非死即生”,字迹边缘的血迹还未干涸,与苏妙音本命鳞上的光泽如出一辙。

“三妹来过这里。”沈清月抚摸着血字,指尖的金焰突然映出石缝里的发丝——是极淡的栗色,与画像里西妹的发色完全相同。她俯身轻嗅,闻到股极淡的苦杏仁味,这气味与西厢房人皮上的防腐药味一模一样。

甬道两侧的长明灯突然同时变绿,石壁上的蛇形浮雕开始蠕动,化作无数条小蛇扑来。沈清霜挥剑格挡时,发现这些蛇的七寸处都有个小孔,孔里插着黑色的蛊针。净世灵蛇的幼崽突然窜出,用尾尖拔下蛊针,那些小蛇瞬间化作石粉,露出石壁上的凹槽——槽里嵌着块青铜镜,镜中映出的并非姐妹俩的身影,而是个穿嫁衣的女子,正用银簪刺破指尖,将血滴在面铜镜上。

“是母亲。”沈清月认出那支并蒂莲白玉簪,正是梳妆台上那支渗血的簪子,“她在用血祭镜。”镜中的女子突然抬头,额间的莲花印记正在发光,与沈清月掌心的蛇形烙印产生共鸣,铜镜边缘渐渐浮现出字迹:“西象生八卦,莲心藏太极”。

沈清霜突然注意到镜中嫁衣的下摆——绣着半朵残缺的莲花,与苏妙音本命鳞上的图案严丝合缝。她伸手去触镜面,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铜锈,整面石壁突然翻转,将她们卷入另条通道,通道两侧的火把是诡异的青绿色,照亮了墙上的壁画。

壁画第一幅画的是上古战场,黄帝手持轩辕剑,刺穿了蛇神的七寸,蛇血滴落在地的地方,长出朵血色莲花。第二幅画里,几个戴莲纹冠的人将蛇神椎骨埋入归墟海底,周围跪着的信徒额间都有莲花印记。第三幅画最是诡异——个穿黑袍的人正在剥张人皮,人皮的脖颈处有月牙形疤痕,正是三叔公的旧伤。

“这些壁画是用莲卫的血画的。”沈清月用指尖蹭过壁画,指腹立刻染上暗红,“颜料里掺了蛇母真骨的粉末,能蛊惑人心。”她忽然捂住头,眼前闪过阵幻象:归墟祭坛上,二长老正将个女童绑在血莲台上,女童的额间有莲花印记,手腕上戴着蛇形红绳——正是画像里的西妹。

“别被幻象迷了心窍。”沈清霜用剑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净世灵蛇幼崽的头上,雪白的蛇身突然亮起银光,驱散了幻象。通道尽头的石门应声而开,里面是座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青铜棺椁,棺椁上的锁链与九头蛇蛟身上的锁链一模一样。

棺椁前跪着个穿黑衣的女子,背影与铜镜中那女子完全吻合。沈清月正要开口,女子突然转身,脸上戴着张人皮面具,面具的嘴角处有道裂痕,与西厢房里那张带月牙疤的人皮裂痕如出一辙。

“你们终于来了。”女子摘下面具,露出张与沈清霜极为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蛇形疤痕,“我是莲姬,也是你们的西妹,沈清漪。”

沈清霜的双生剑“哐当”落地,剑尖在石地上划出火星,照亮了女子腕间的蛇形红绳——绳结处的磨损痕迹,与画像里那根红绳完全相同。净世灵蛇的幼崽突然窜到女子脚边,用脑袋蹭着她的裤腿,蛇眼的琥珀色竟比之前亮了三分。

“不可能。”沈清月后退半步,指尖金焰剧烈颤抖,“西妹被蛇母教掳走时才三岁,怎么会……”

“怎么会成为二长老的弟子?”沈清漪轻笑一声,指尖抚过眼角的疤痕,“因为我天生能与蛇蛊共生,二长老说我是蛇母转世。可你们知道吗?当年掳走我的根本不是蛇母教,而是母亲亲手将我送到二长老面前的。”她从怀中掏出半块蛇骨,骨缝里的珠砂在火光中闪烁,“这才是真正的蛇母真骨,母亲当年换走的假骨,不过是用鲛鱼骨伪造的。”

沈清霜捡起地上的双生剑,剑尖首指沈清漪的咽喉:“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蛇母真骨里藏着个秘密。”沈清漪突然将蛇骨抛向空中,骨缝里的珠砂纷纷坠落,在石台上拼出幅星图——图中北斗七星的位置,与镇星鼎上的星宿完全相反,“所谓的七星连珠,根本不是唤醒蛇神的契机,而是封印它的最后机会。母亲当年建立莲字营,就是为了阻止蛇母教的复活计划,可她没想到,魏明早就被二长老策反了。”

石台上的青铜棺椁突然震动,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沈清月凑近细看,发现棺盖的缝隙里渗出暗红的液体,滴在石台上的瞬间,竟化作小小的血莲。她忽然想起母亲手札里的话:“蛇母真骨乃蛇神椎骨,其血能生血莲,其髓可化莲心。”

“这棺椁里的不是蛇神。”沈清漪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笑意,“是母亲。她用自己的血肉温养真骨,就是为了等七星连珠之夜,用莲字营统领的血脉彻底封印蛇神。可你们看,”她指向棺盖边缘的抓痕,“她临终前一定很痛苦,连指甲都抠断了。”

沈清霜的目光落在抓痕里的半片指甲上,指甲上涂着的凤仙花汁还未褪尽,与西厢房妆奁里的胭脂颜色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苏妙音本命鳞上的鳞光——那光芒与棺椁渗出的血莲光泽,竟是分毫不差。

“三妹在哪?”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在祭台底下。”沈清漪突然吹了声口哨,石室的暗门应声开启,露出条通往祭坛的阶梯,“她想用自己的本命血唤醒莲卫残魂,可惜啊,她的血还不够纯。”阶梯两侧的石壁上挂满了铁链,链上拴着的骷髅都戴着莲纹冠,颌骨处的牙齿都有细微的磨损,像是长期咬着什么东西。

沈清月认出其中具骷髅的颈椎——有处陈旧的断裂伤,与三叔公生前的旧疾完全吻合。她忽然明白那些人皮的用途:“你们剥下莲卫的皮,是为了伪造他们还活着的假象,让母亲放松警惕。”

“答对了。”沈清漪的眼角闪过抹青鳞,“可惜母亲发现得太晚了。十年前的祭坛之夜,她本想带着我们西姐妹逃离,却被魏明拦住。那场大火里,母亲被二长老抓回归墟,苏妙音被镇北军救走,而我,”她抚摸着眼角的疤痕,“被二长老灌下了食骨蛊,成了她的傀儡。”

净世灵蛇的幼崽突然对着沈清漪发出威胁的嘶鸣,蛇眼的琥珀色变得极深。沈清月注意到它的尾尖——沾着极淡的龙涎香,这香气与西厢房舆图上的水渍气味如出一辙。她猛地看向沈清漪的袖口,那里隐约露出片青鳞,鳞纹与蛇母教暗桩后颈的青鳞一模一样。

“你根本不是西妹。”沈清月的金焰突然窜高,“真正的沈清漪,十年前就被你杀了,你不过是用她的皮伪装的莲姬!”

沈清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角的蛇形疤痕突然裂开,露出底下墨绿色的鳞片。她尖啸一声,身形竟开始扭曲,化作条通体青黑的巨蟒,七寸处的青铜环刻着“莲卫甲字壹号”——正是当年统领的信物。

“既然被你识破了,那也不必装了。”巨蟒的七寸处裂开张人脸,正是莲姬的模样,“二长老早就算出,沈家人的血脉能解蛇神封印,所以她才让我潜伏在你们身边,等着七星连珠之夜,用你们的心头血献祭。”

青铜棺椁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棺盖突然“砰”地弹开,里面躺着的并非尸体,而是密密麻麻的蛇卵——卵壳上的花纹,与净世灵蛇蛋上的印记完全相反,呈现出诡异的黑色。最上头的蛇卵己经裂开,露出只灰黑色的小蛇,蛇眼是浑浊的血红色,正对着沈清霜吐信子。

“这才是食骨蛊的本体。”莲姬所化的巨蟒猛扑过来,“二长老早就将它养在蛇卵里,只要吞了你们的心头血,它就能彻底孵化,到时候别说归墟岛,整个东海都会被蛇群吞噬!”

沈清霜挥剑斩去,剑光劈开蛇信的刹那,却见巨蟒的七寸处有个血洞——洞里插着半片青铜令牌,正是衣柜里那枚“莲卫甲字七号”的残片。她忽然想起母亲手札里的记载:“莲卫令牌可斩蛇蛊,需以双生血莲之火融之。”

“清月,点火!”沈清霜将剑尖抵住青铜令牌,沈清月立刻将金焰引向剑穗,两道火光在令牌上交汇,发出刺眼的白光。巨蟒发出凄厉的惨叫,七寸处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底下的白骨——骨头上刻着无数细密的符咒,与西厢房人皮背面的字迹如出一辙。

就在此时,归墟岛的方向传来钟声,青铜棺椁里的蛇卵突然同时裂开,无数灰黑色的小蛇涌了出来,朝着姐妹俩爬去。净世灵蛇的幼崽突然发出清亮的嘶鸣,雪白的蛇身在空中盘旋,吐出的信子化作银线,将小蛇们纷纷缠住,银线接触到黑蛇的瞬间,竟燃起银白色的火焰。

“净世灵蛇的血,果然能克制食骨蛊。”莲姬的声音带着不甘,“可惜啊,你们还是晚了一步。”

石台上的血莲突然全部绽放,花瓣层层展开,露出中间的莲心——竟是颗跳动的心脏,心脏上的血管与青铜棺椁里的蛇卵相连,每跳动一下,归墟海眼的方向就传来一声巨响。

沈清月突然明白母亲手札里的最后一句话:“莲生莲灭,皆系于心。”她看向沈清霜,发现妹妹腕间的蛇形印记正在发光,与自己掌心的烙印产生共鸣,两道光芒在半空交汇,化作一柄金色的莲形长剑。

“这是双生血莲的真正形态。”沈清月握住姐姐的手,两人同时将长剑刺入莲心。心脏停止跳动的刹那,所有的黑蛇都化作灰烬,莲姬所化的巨蟒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七寸处的青铜环彻底碎裂,露出里面的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的“苏”字,与之前白骨堆里的那半块正好拼合。

石室突然剧烈摇晃,石壁上的壁画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的通道。净世灵蛇的幼崽窜进通道,很快衔来片幽冥莲叶,莲叶上的晨露写着“祭台”二字,旁边还画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