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寒意顺着阳台的破口钻进来，带着灰尘和隐约的烟火气。何成和公公终于用木板钉好了阳台的破口，客厅里弥漫着木屑和灰尘的味道，混杂着蜡烛燃烧后的焦糊气。儿子在卧室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发出小声的啜泣，张云飞轻手轻脚地拍着他的背，首到那小小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
“我去看看急救包。”她对守在门口的何成低声说，指尖还残留着儿子后背的温度。刚才爆炸时只顾着护着孩子，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家里的急救物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何成点点头，举着蜡烛跟在她身后。客厅里，婆婆己经靠着沙发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公公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那台老旧的收音机，调着模糊的频道，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轻点，别吵醒你妈。”公公压低声音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张云飞点点头，走到衣柜前，踩着凳子够最上层的收纳箱。手指触到冰凉的塑料箱时，心跳莫名快了起来。这个急救包是去年社区组织家庭安全讲座后整理的，当时只是按要求凑齐了东西，从没想过真的会派上用场。
箱子很重，何成伸手接过放在桌上，蜡烛的光刚好照亮箱子里的东西。张云飞深吸一口气，开始一样样往外拿，动作慢得像在做什么仪式。
“碘伏、酒精棉、创可贴……”她轻声念着，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在桌上，“纱布、绷带、医用胶带……”这些平时在药店随手就能买到的东西，此刻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珍贵。
何成蹲在旁边帮忙整理，手指碰到一板退烧药时顿了顿：“这个快过期了。”他举起来对着烛光看，包装上的日期己经模糊，“好像是去年小宇感冒剩下的。”
张云飞的心沉了沉，把退烧药放在一边：“先留着吧，总比没有强。”她继续翻找，从箱子底层摸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包止血粉和消毒凝胶，“这个是新的，上次公司发的福利。”
公公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铁皮小盒子：“把这个加上。”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板花花绿绿的药片，还有一小卷发黄的纱布，“这是我备的降压药，还有上次崴脚剩的活血化瘀膏，都能用得上。”
“爸，您的药得自己收好。”张云飞赶紧说，把降压药单独放在一边，“我们年轻人扛得住，您的药不能断。”她想起白天公公突发高血压的样子，心里一阵后怕。
公公摆摆手，坚持把药盒放在桌上：“一家人分什么彼此，真到了要紧时候，谁用得上就给谁。”他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军绿色挎包，“那里还有几包棉签和烫伤膏，是你妈以前做针线活备的，都拿过来。”
张云飞把挎包拎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地放着各种小东西：碘伏棉签、剪刀、镊子，甚至还有一小瓶红花油，标签都己经泛黄了。她拿起那把银色的小剪刀，金属表面被磨得发亮，应该是用了很多年。
“这剪刀还是我们结婚时买的。”婆婆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走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那时候日子紧，一把剪刀能用十年八年，哪像现在，坏了就扔。”她拿起剪刀比划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感慨。
张云飞把剪刀放进急救包，心里酸酸的。这些旧物件里藏着公婆的岁月，也藏着他们过日子的智慧——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在关键时刻却能派上大用场。她这代人习惯了“断舍离”，习惯了随时可以网购新东西，却忘了最简单的生存道理：未雨绸缪。
“还差什么？”何成看着桌上的东西，眉头紧锁，“好像少了点什么。”
张云飞清点了一遍：消毒用品够了，包扎用品也够，常用药有一些，但抗生素和止痛药几乎没有。她想起白天在超市，有个女人手里攥着半盒退烧药，那绝望的眼神让她心里发紧。
“缺抗生素和止痛药。”她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药盒，“还有处理外伤的药膏，万一有人受伤……”
话没说完就被公公打断了：“别想那么多，有这些就不错了。”他把铁皮盒里的药片仔细分好类，用小塑料袋一个个装好，“当年我们打仗的时候，哪有这么好的条件？草木灰止血，布条包扎，不也过来了？”
“现在不一样了。”张云飞轻声反驳，不是不尊重，只是心疼，“小宇还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的。”何成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我们会保护好他的。明天我再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弄到些药。”
张云飞摇摇头：“太危险了，刚才的爆炸……”她不敢想象何成再出去冒险的场景，心口像被堵住了一样。
“我有办法。”公公突然开口，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牛皮本，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用铅笔写着几个名字和地址，“这是以前的老邻居，有个在药店工作，我明天试着去看看，说不定能弄到些药。”
“爸您不能去！”张云飞和何成异口同声地反对，公公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出去太危险了。
“我不去谁去？”公公合上本子，语气不容置疑，“你们年轻人出去目标太大，我一个老头子，没人会注意。再说我熟门熟路，比你们清楚哪里能走。”
客厅里陷入沉默，蜡烛的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张云飞看着公公坚定的眼神，心里既感动又难受。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里，本该安享晚年的老人，却要再次扛起重担。
“这样吧。”何成打破沉默，“明天我先去小区门口看看情况，如果外面太乱，就别出去了。如果还行，我去药店那边碰碰运气，爸您在家坐镇。”他看着公公，眼神里带着恳求，“您的经验比药还重要，我们不能没有您。”
公公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也好，明天看情况再说。”
张云飞松了口气，继续整理急救包。她把常用的创可贴和碘伏放在最外面，把纱布和绷带卷好，用绳子捆结实，又把药品按类别分好，写上简单的用法。做完这一切，天己经蒙蒙亮了，窗外泛起鱼肚白，却看不到往日的朝霞，只有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
“把急救包放地窖里最安全的地方。”公公接过整理好的急救包，掂量了一下，“再放两瓶水和几包饼干，万一情况紧急，躲进去也能撑一阵子。”
何成点点头，抱着急救包往阳台走去。地窖的入口还开着，黑暗中仿佛有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