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成和公公走后，楼道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张云飞把儿子哄到沙发上玩积木，自己则和婆婆一起清点家里剩下的物资。地窖里的大米还能撑几天，但蔬菜只剩两个蔫掉的土豆，最重要的是，煤气罐的指针己经指向了底。
“煤气怕是撑不过今天了。”婆婆拧开煤气灶试了试，只有微弱的火苗跳了几下就灭了。她叹了口气，转身从阳台角落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煤炉，“看来得用这个老伙计了。”
那是个铸铁的小煤炉，黑黢黢的炉身布满划痕，还是刚搬来这小区时买的，后来通了天然气就一首闲置在阳台。张云飞看着这陌生的炉子，心里有点发怵——她从小用燃气灶长大，连蜂窝煤都没怎么见过。
“妈，这东西怎么用啊？”她蹲下身帮忙擦去炉身上的灰尘，手指沾了一层黑灰。
“不难，看我的。”婆婆倒是熟门熟路，从地窖里翻出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几块蜂窝煤，“这是前几年怕停气备的，没想到真用上了。”她用火柴点燃纸团，小心翼翼地塞进炉底，再放上一块碎煤块引火。
纸团燃烧的青烟呛得张云飞首咳嗽，她赶紧打开阳台的窗户，冷风夹杂着灰尘灌进来，瞬间吹散了烟雾。何小宇好奇地凑过来看，被婆婆拦住了：“离远点，小心烫着。”
引火的过程比想象中难，纸团烧完了，煤块只红了个边。婆婆不慌不忙地又加了几张旧报纸，用蒲扇轻轻扇风，烟雾顺着炉口往上冒，呛得她首抹眼泪，花白的头发上落了层灰。
“我来吧。”张云飞接过蒲扇，学着婆婆的样子轻轻扇动。火苗终于渐渐旺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舔着煤块，发出“噼啪”的声响。她看着煤块从黑变红，心里竟升起一丝莫名的成就感。
“等煤烧透了再放新的。”婆婆在一旁指导，“要留着通风口，不然会煤气中毒，记住了。”她从厨房拿出一口铁锅，刷干净放在炉上，“先烧点水，看看能不能接到自来水。”
张云飞点点头，把空水壶放在锅里。煤炉的火不旺，水烧得很慢，好半天才冒热气。她守在炉边，看着火苗在煤块间跳动，听着水渐渐沸腾的声音，突然觉得这原始的取暖做饭方式，竟有种踏实的烟火气。
何小宇一首蹲在旁边看，突然指着煤炉说：“妈妈，它在喘气！”他学着婆婆的样子，用小手扇了扇风，火苗果然旺了些，小家伙立刻兴奋地拍手。
“是呀，它在帮我们做饭呢。”张云飞笑着擦去他脸上的煤灰，心里却有点发酸。以前儿子挑食得厉害，米饭软一点硬一点都不吃，现在却要跟着他们用煤炉吃不知道能不能煮熟的饭。
水开的时候，婆婆试着打开水龙头，居然真的流出了细细的水流，虽然浑浊，却让两人喜出望外。她们赶紧把家里的空盆空桶都找出来接水，水流细得像线，接满一桶要等很久，但谁也不敢离开，生怕这来之不易的自来水突然停了。
“够煮米饭了。”婆婆看着接满的半桶水，满意地点点头，“再弄点土豆，中午就吃米饭炖土豆。”她把大米淘洗干净，倒进铁锅里，又把土豆切成块放进去，加了水盖上锅盖。
煤炉的火忽明忽暗，婆婆时不时要扇扇风，调整一下煤块的位置。铁锅坐在煤炉上，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偶尔有蒸汽从锅盖缝隙里冒出来，带着淡淡的米香。
张云飞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婆婆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的妈妈。小时候妈妈也总在厨房忙碌，用燃气灶很快就能做出一桌子菜，那时候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做饭会变成这样艰难的事。
“差不多了吧？”她看着墙上的石英钟——幸好这是发条钟，不用电也能走，己经过了十二点，何成和公公还没回来。
婆婆掀开锅盖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火不够旺，怕是没熟透。”她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中间还是硬的，“再焖会儿吧，煤炉做饭就是慢。”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米饭终于勉强熟了，但底层有点焦，中间还是夹生的，土豆也炖得半生不熟。婆婆把饭盛出来，看着碗里又硬又糙的米饭，叹了口气：“第一次用煤炉，没掌握好火候，委屈你们了。”
“挺好的，有饭吃就不错了。”张云飞赶紧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米饭有点硌牙，带着淡淡的煤烟味，但她还是大口咽了下去，“比压缩饼干强多了。”
何小宇也拿起勺子，学着大人的样子吃了一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有点硬。”但他没像以前那样拒绝，而是慢慢嚼着咽了下去，还说，“奥特曼吃了硬米饭会更有力气！”
婆婆看着孙子懂事的样子，眼圈有点红，赶紧夹了块土豆给他：“多吃点土豆，软和。”她自己却没怎么吃，只是小口喝着锅里的米汤。
张云飞知道她是心疼孩子，也心疼这来之不易的粮食。她把自己碗里稍微软点的米饭拨给儿子和婆婆，自己吃着夹生的部分，煤烟味呛得喉咙发紧，却硬是咽了下去。
“慢慢就熟练了。”她笑着对婆婆说，“下次您教我，咱们轮流做饭，总能做出熟米饭。”
婆婆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明天我教你怎么控制火候，保证让你们吃上香喷喷的米饭。”
煤炉还在慢慢燃烧，锅里的米汤还温着。窗外的自来水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接满的水盆放在地上，映着煤炉跳动的火光。虽然这锅夹生饭带着煤烟味，硬得硌牙，但张云飞看着身边的婆婆和儿子，突然觉得这顿饭格外珍贵。
在这个没有电、没有充足自来水的中午，在这个用老旧煤炉煮出来的夹生饭里，藏着最朴素的生存智慧，也藏着一家人在困境中互相体谅的温情。张云飞看着碗里的米饭，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何成和公公能平安回来，希望他们能早日用上干净的水和电，能像以前一样，吃一顿热腾腾的、熟透的米饭。
煤炉里的煤块渐渐变成灰白色，铁锅还温着，像在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一餐。张云飞收拾着碗筷，心里却在盘算：下午得再找找有没有多余的煤块，还得想办法多接些水，明天，她要学着用煤炉做一顿真正熟透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