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独守荒原(下)

2025-08-21 2524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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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璃月港层层叠叠的屋宇,投向北方那片苍茫辽阔、却笼罩在历史阴影下的土地——归离原。

千年之前,魔神战争的最终战场。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于此终结梦之魔神残暴统治,却也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大地破碎,元素紊乱,魔神陨落后的怨念与残渣如同剧毒,经年累月地侵蚀着这片土地,滋生着狂暴的魔物,扭曲着地脉。曾经繁华的聚落化为废墟,肥沃的田园沦为死地。只有零星几处由千岩军驻守的、如同孤岛般的前哨站,以及少数几个在夹缝中艰难求生的破败村落,如同苔藓般顽强地附着在这片被诅咒的荒原边缘。

那里,是璃月繁华灯火外的阴影之地,是契约光辉无法照耀的遗忘角落,也是唯一不会拒绝他这“黑铁冒险家”、这无根浮萍的地方。

唐羽紧了紧手中的镇岳枪,枪身冰冷的触感传来。他不再犹豫,转身,逆着涌入璃月港的人流,朝着北方,朝着那片弥漫着历史尘埃与死亡气息的荒原,迈开了脚步。

离开璃月港的繁华区域,人烟迅速稀少。道路变得崎岖,两侧的山峦呈现出一种被巨力撕裂后的狰狞姿态。空气变得干燥,风沙渐起,带着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硫磺与腐朽混合的异味。

归离原的景象,比听闻的更加苍凉。

广袤的大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褐色,如同干涸的血痂。巨大的沟壑纵横交错,深不见底,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从中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寒意和污秽的气息。残破的巨石散落各处,上面布满了风沙侵蚀的痕迹和早己黯淡的古老符文,依稀能辨认出曾经宏伟建筑的基座轮廓。枯死的、形态扭曲的树木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在呼啸的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视野所及,几乎看不到人烟。只有偶尔能瞥见极远处,几缕孤零零的、属于千岩军哨所的炊烟,在灰蒙蒙的天际线下倔强地升起,证明着人类在此地的微弱存在。

魔物的痕迹却无处不在。丘丘人简陋的营地篝火余烬、史莱姆爬行留下的粘稠痕迹、甚至还能看到巨大的、属于遗迹守卫或丘丘岩盔王的沉重脚印,深深烙印在干涸的河床上。空气中,那股令人心悸的、属于深渊和魔神残渣的污秽气息,如同无形的瘴气,弥漫在每一寸土地,无孔不入地侵蚀着生灵。

唐羽拄着枪,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掩埋的古道前行。身上的伤口在长途跋涉和污浊空气的刺激下,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经脉中那股地脉之力反噬留下的灼烧感,也在这片地脉被严重污染的区域,变得隐隐活跃起来,如同细小的针在体内游走。

他的目标,是情报中提及的、位于归离原西南边缘、靠近碧水源流出一处小支流附近的一个废弃村落。据冒险家协会的零星记载,那里因靠近水源,曾是归离原上少数几个尚能勉强生存的村落之一,但十余年前一次大规模的魔物潮和随之爆发的“黑潮”(魔神残渣污染加剧的俗称)后,村民死的死,逃的逃,彻底沦为死地。

日头西斜,将唐羽的影子拉得很长。前方,一片低矮的、坍塌了大半的土坯墙垣出现在视野中。村落的轮廓依稀可辨,但破败得触目惊心。大部分房屋只剩断壁残垣,屋顶早己不翼而飞,露出黑洞洞的天空。街道(如果还能称之为街道的话)被厚厚的尘土、碎石和枯骨覆盖。几株枯死的歪脖子树扭曲地立在废墟间,枝桠如同绝望的手臂。

靠近村落边缘,一条浑浊的小溪发出微弱的流淌声,溪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绿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似乎都刻意避开了这片被遗忘的坟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魔物的嘶吼,更添几分阴森。

唐羽在一处相对完整、至少还有两面墙和一个勉强能遮雨的半塌屋顶的石屋前停下。这似乎是曾经的村长家或者祠堂,墙壁用稍大的石块垒砌,比其他土坯房坚固些。门口歪斜地挂着一块早己腐朽的牌匾,勉强能辨认出一个“祠”字。

推开那扇早己破烂不堪、仅靠几根藤蔓勉强连接的门板。

“吱呀——嘎嘣!”

腐朽的门轴和门板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半扇门首接脱落,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屋内,一片狼藉。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蛛网如同白色的丧幡,从残破的房梁垂落。地面散落着破碎的陶罐、朽烂的木器、以及一些辨不出原貌的杂物。墙角,甚至能看到几具早己风化成白骨的遗骸,保持着生前挣扎的姿态。

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浓重的尘土味、朽木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潮湿的腐败气息。

这就是他暂时的“家”。一个在千年魔神战争遗迹上、被魔物与污秽包围的、死去的村庄里,一处勉强能遮风(或许)挡雨(有限)的废墟。

唐羽沉默地走进去,用镇岳枪拨开地面的杂物,清理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地方。他靠着冰冷的石墙坐下,剧烈的喘息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绷带。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闭上眼,尝试运转钟离传授的吐纳之法,试图平息经脉中因环境而躁动的灼痛,并驱散侵入体内的污秽气息。然而,这片土地的地脉早己被魔神残渣深度污染,空气中弥漫的污秽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冰冷的毒雾,侵蚀着他的血肉和意志。那点微弱的、源于血脉的地脉亲和之力,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抵抗着,修复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窗外,残阳如血,将归离原荒凉的大地和这座死寂的村庄染上一层凄艳的红色。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低泣。

唐羽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墙角那几具森白的遗骸上。他们的指骨深深抠进地面,空洞的眼窝望着屋顶的破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他伸手,从怀中行囊里,取出了那口胡桃硬塞的、雕工精美的阴沉木小棺材模型。漆黑的棺木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幽冷的光泽。

他将小棺材,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清理出的空地上。

镇宅?安魂?

在这片被魔神怨念浸透、被深渊窥伺的遗忘之地,或许,唯有这口小小的棺椁,才能带来一丝属于“往生”的、冰冷而真实的安宁。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归离原的黑暗,比任何地方都要深沉,都要寒冷。

废墟之外,魔物的嘶吼声,由远及近,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饥渴。

新的战斗,在这片被诅咒的荒原上,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