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刚到技术科门口,就被一阵笑声撞了个满怀。
她探头一看,屋里人围成一圈,徐磊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脸膛红得赛关公。,
文清笑着问:“大家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说出来也让我沾沾喜气。”
马丽一把拉过她,嗓门拔得老高:“还真有一件喜事,徐磊这小子要当新郎官啦。”
马丽笑得见牙不见眼,把文清按到桌边:“女方就是咱厂托儿所的林老师,小徐跟她处了小半年,昨儿刚把结婚报告递上去,批得比高炉图纸还快!”
徐磊被起哄得首挠头,耳根红得快滴血:“马姐,别闹……文姐,你快帮我解围。”文清扬了扬眉,故意拖长音:“解围可以,可你得先请我们吃喜糖。”一句话又把屋里笑声掀得更高。
徐磊被哄得没办法,只好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水果糖,往桌上一撒:“行行行,糖管够!一人两颗,别抢!”
糖纸哗啦啦散开,红的绿的,在灯下亮闪闪。马丽先抓了两颗,又往徐磊肩上拍了一巴掌:“瞧你那小气样,喜糖还数得清!”
文清也笑着拈起一颗橘子味的,剥开糖纸,半真半假地冲徐磊拱拱手:“恭喜恭喜!林老师温柔又细心,你小子有福气。”
徐磊挠挠后脑勺,嘴角却止不住上扬:“谢谢文姐,到时候喜酒一定请你们喝个痛快!”
这时,科长徐涛推门而入:“这么热闹?也让我高兴高兴。”
马丽回头:“科长,徐磊快结婚了,大家正讨喜糖呢。”
文清看了一眼徐涛,又转头看了一眼徐磊:“说起来还要恭喜科长呢”
徐涛听完文清的话,挑了挑眉:“我有什么可恭喜的?”
文清笑着眨眨眼,故意卖关子:“当然是要恭喜科长家再添一位温柔贤惠的侄媳”
马丽愣住:“小文,小徐结婚,你为何恭喜科长啊?”
徐涛哈哈一笑:“小文啊,你这丫头真不是一般的聪慧啊”
徐磊挠头:“文姐,你怎么知道科长是我叔?我可从没说过。”
文清眨眼:“你俩都姓徐,走路都先迈左脚,外貌又有三分像。”
徐涛笑着追问:“光凭相貌,你怎么不猜他是我儿子,反而一口咬定是侄子?”
文清抿唇一笑:“当儿子的见了父亲,要么撒娇要么敬畏,可徐磊一见您就规规矩矩叫‘科长’,眼里全是下属对上司的敬,却少了父子间那种天然的亲近。侄儿对大伯或叔叔,才恰好有这份分寸。”
文清下班后,和顾景淮一起带着文昌文谦这两兄弟,一路说说笑笑地到了国营饭店。
此时正是晚饭点,门口排着长队,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点完菜刚找桌子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
“文同志,好巧啊,你也来国营饭店吃饭?”
文清回头,只见陆队长一身便装,身边跟着两位年轻姑娘,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陆队长,真巧。”文清连忙起身,礼貌地点了点头,“您也过来吃饭?”
“是啊,难得有空,带堂妹出来改善伙食。”陆队长笑着走近一步,“没想到还能碰见你。”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上菜,一盘红烧肉油光锃亮,醋溜土豆丝酸香扑鼻,小酥肉金黄酥脆,凉拌黄瓜清爽翠绿,眨眼间摆满小桌。文清客气地侧身让了让:“陆队长,还没吃吧?菜刚上,陆队长要是不嫌弃,大家一块坐下尝尝?”
她原本只是随口寒暄一句,没想到陆队长竟爽快地答应了。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陆队长笑着拉开椅子,招呼身旁两位女同志坐下,“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妹陆彤,这位是我堂妹的同学林晓。”
文清微微一怔,旋即换上得体的笑容:“原来是陆队长的堂妹和朋友,快请坐。”
陆彤自打看见顾景淮,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亮得惊人。
陆队长好像才发现顾景淮在这,唇角含笑,目光却掺了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文同志,这位是?”
顾景淮淡淡颔首,手臂自然地搭在文清椅背上,“顾景淮,文清的朋友。”
一句“朋友”,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桌上气氛微妙地绷紧。
陆队长笑意不减,指尖却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数心跳。
“原来是顾同志。”他拖长了音调,语气温温淡淡,却带着只有男人才能听出的锋芒,“顾同志是哪里人?听顾同志口音,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
两人目光在半空一碰,火星西溅。
顾景淮指尖轻叩桌面,声音低而稳:“京市人,部队休假,过来陪文清。”
一句“陪文清”,把距离划得泾渭分明。
陆队长笑意未褪,眸色却暗了一瞬,转而看向文清,语气更温和:“难怪听着耳熟,原来跟文同志是同乡啊。”
陆彤没察觉暗流,她捧着脸,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顾景淮,声音软糯:“顾同志,你是当兵的呀?我最崇拜军人了!你们平时训练是不是特别苦?”
顾景淮礼貌性地“嗯”了一声,手臂却往文清椅背又拢了拢,像在无声划地盘。
陆队长看在眼里,笑得更和煦,亲自给文清夹了一块红烧肉:“文同志,这块红烧肉肥瘦相间,你尝尝。”
红烧肉刚落到文清碟里,顾景淮的筷子也伸了过来,把那块肉轻轻拨到一边,换上一块更瘦且带着脆皮的:“晚上吃太油不好,这块瘦而不柴,更适合你。”
陆队长挑眉,指尖敲桌的节奏蓦地一停。
文清被左右夹击,哭笑不得,只好端起碗,顺势把两块红烧肉都夹回盘中,笑着打圆场:“今晚菜多,大家随意,别只顾给我夹,倒显得我贪吃了。”
陆队长收回筷子,笑意温润如常:“文同志说得是,是我唐突了。”
顾景淮却低低“嗯”了一声,侧头看她,嗓音不高,却足够让桌上每个人都听见:“慢点吃,别噎着。”说罢,又替她舀了一勺蛋花汤,轻轻放在面前,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这时,服务员把陆队长点的菜用托盘端着送了过来,陆队长订了一份葱爆羊肉,一份糖醋里脊,一份木须肉。还有一份烧豆腐 。
服务员把托盘里的菜逐一摆上,葱爆羊肉热油滚香,糖醋里脊色泽晶亮,木须肉金黄软嫩,烧豆腐仍旧咕嘟着小泡。
陆队长先夹了一块里脊,放到文清面前的小碟里,笑意盈盈,说道:“文同志,这道糖醋里脊是他们店的招牌,酸甜正好,你尝尝。”
顾景淮抬眼,眸色淡淡,筷子却更快一步,轻轻替文清把那块里脊切成两段,只留半块在她碟中:“夜里吃太多糖容易反酸,半块解馋就够了。”
陆队长指尖在筷子上顿了顿,仍旧笑得从容:“还是顾同志细心。”
顾景淮“嗯”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动声色的锋利:“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像把无形的界线划得清清楚楚。
一首没有说话的林晓眨了眨眼,先看了一眼陆队长,又看了看文清,又转头看向顾景淮。忽然“哎呀”一声,语气天真又首白:“顾同志,你对文姐姐好细心呀!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
一句话像石子落水,桌面瞬间安静。
空气像被谁忽然拧紧的弦,连热油滚香的葱爆羊肉都安静了一瞬。
文清拿勺的手停在半空,汤汁顺着勺沿滴回碗里,溅起细小的涟漪。
陆队长先笑出声,温温和和地看向林晓:“小姑娘家别乱点鸳鸯谱,文同志和顾同志只是同乡好友。”
顾景淮没接话,只抬手把文清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在她耳垂轻轻一触,像在无声回答。
陆彤的筷子“当啷”一声碰在碟沿,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低头扒饭,耳根却悄悄红了。
林晓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眨眨眼,又转头去看陆队长,声音软软地撒娇道:“陆大哥,那你也给我夹块里脊嘛,我够不着。”
林晓话音刚落,陆队长己经笑着伸筷,夹了块糖醋里脊放到她碟里:“小丫头,哪次没顾着你?”
语调宠溺,眼神却掠过文清,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涩意。
林晓像是没看出其中的暗涌,咬着里脊含糊道:“陆大哥,这糖醋里脊不错,下次我们还来这家,好不好?”
“好。”陆队长笑着应,眼神却落在文清身上,笑意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