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淮本想着把所有的事处理完后,明天再去正式登门见文清,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小意外,竟让他在这胡同里与她撞个正着。
三个月里,他反复推演过再见的场景:她或许在厂区门口抱着图纸,或许在供销社排队买菜,或许牵着两个孩子在夕阳里慢慢走着。
他从没料到,再次相见会是在一条血腥味未散的胡同,在她刚刚亲手放倒两条“尾巴”之后。
顾景淮喉结动了动:“我原打算明天去见你。”
文清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语气云淡风轻:“现在见,不也一样?”
他哑然。
是啊,现在见,不也一样?
一句话把顾景淮噎得低笑出声,他侧头看向地面那两条的身影,眉峰微敛:“这两个人你有何打算?”
“小喽啰,留着过年不成?”文清抬抬下巴,“送公安局吧,省得再浪费我时间。”
话音未落,胡同口传来急促脚步声。陆队长带着三名公安小跑而入,目光先扫过地上那俩“尾巴”,再掠过顾景淮与顾磊,最后落在文清身上,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疑:“文同志,这是唱的哪一出?”
文清指了指地上,神色自若:“这两位同志太热心,一路陪我练脚力,结果自己先累趴下了。”
陆队长听完,嘴角抽了抽,显然不信“练脚力”这套说辞,却也没当众拆穿。
他先冲顾磊点了点头:“顾秘书,您怎么也在这儿?”
顾磊笑得斯文,晃了晃手里的公文包:“路过,恰好看见文同志被跟踪,怕出事,就过来搭把手。”
陆队长“哦”了一声,又看向顾景淮。这人身量挺拔,便衣也遮不住一身兵味,可脸生得很。
“这位同志是……?”
顾景淮淡淡开口:“顾景淮,路过。”
只五个字,连个单位都没报,却带着不容追问的冷冽。
陆队长心里咯噔一下:姓顾,又跟顾磊一道,怕不是县委哪位“上面”的人。
他识趣地不再多问,只朝身后一挥手:“铐上,带走!”
两名公安上前,麻利地给李二狗和高个男人上了背铐。
临走,陆队长压低声音问文清:“真没事?”
文清弯了弯眼睛:“没事。辛苦陆队跑一趟,改天请你喝茶。”
陆队长笑骂一句“鬼丫头”,带队离开。
顾磊看看顾景淮,又看看文清,忽然觉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噼啪作响。
他推了推鼻梁,却推了个空,这才想起今天没戴眼镜。
顾磊尴尬地放下手,冲文清歉意一笑,又转向顾景淮:“小叔,既然文同志没事,我就先回县委,把今天的事跟周书记报个备。”
顾磊话音未落,便觉自己杵在这儿着实多余,连客气都省了,匆匆一点头,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小跑起来,仿佛身后有狼撵似的。
胡同一下子静了。
顾景淮看着文清,这个让自己想念了三个月的女人,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插在裤袋里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三个月里,他在心里排演过无数次开场白:
——“你好,我叫顾景淮。”
——“上次的事,对不起。”
——“那封信……你看了吗?”
可真正面对她时,所有台词都化成了喉咙里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
文清倒比他自在。只见她拾起地上的布包,拍了拍沾上的尘土,重新把布包挎回肩上
“顾……”
“文……”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止住。
文清笑了,声音不高,却像把钩子,勾得顾景淮心口一紧:“顾同志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