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上午的摆摊,萧式收工回到客栈。
店小二告诉他,贾玹风己经醒了。
萧式敲门走进客房,躺在床上的贾玹风坐起来。
“萧兄……”
“先听我说。”萧式截断话头。
他一本正经地道:“大夫说你气急攻心,毒侵全身。”
“无奈之下,只能把毒素逼到对性命影响最轻的器官,再将之切除。”
“现在你己经醒转,看来去势手术很成功。”
“可惜你那未过门的未婚妻,日后只能同你互称姐妹了。”
贾玹风听得呆住。
大惊失色之下,他连忙低头去检查自己的身体。
做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得摇着头苦笑。
“萧兄,你可真会说笑。”
萧式道:“我没和你说笑,你确实中毒了。”
“大夫说这种奇毒,他生平首见,对此他无能为力。”
贾玹风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瞒你说,我确实中了一种蛊毒。”
“萧兄你若是有兴趣……”
“我没兴趣。”萧式兴致缺缺地打断他。
“我只是个杀手,也不会解毒,听了也无用,不如不听。”
贾玹风有些尴尬地闭上嘴。
“不过,”萧式话锋一转,“长痛不如短痛,老弟,你应该懂吧?”
这一声“老弟”,叫得贾玹风心中既觉得古怪,又略感不妙。
他迟疑着道:“我自然懂……”
萧式道:“你既是我朋友,我也不忍心见你苦受蛊毒折磨。”
听到他终于承认是朋友,贾玹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萧式语气真诚,给出自己的建议。
“人生苦短,不过大梦一场,十八年后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不如我现在就让你彻底摆脱这种蛊毒的困扰,你觉得如何?”
贾玹风脸上刚形成的笑容僵住,他干笑一声。
“目前来说,这种蛊毒对我的影响不大。”
“就先不麻烦萧兄你了。”
萧式很是遗憾,“想通了后,可以随时找我。”
接着,他又给贾玹风算起账来。
“请大夫诊治费、三日客房费,以及药费,合计西两三十一文。”
“你什么时候还我?”
贾玹风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我们不是朋友么?”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朋友之间?”萧式理所当然地道。
“言之有理。”贾玹风点点头,“情谊怎能用金钱衡量。”
“原本我打算还十两,以答谢萧兄你的照顾之情,看来是我思虑不周了。”
萧式:“……”
他很想说上一句,用钱衡量一下感情也没有关系,他不介意的。
吃完饭后,萧式继续出摊展开副业。
以往看武侠作品时,他有时会产生有一个疑问。
不是在行侠仗义就是在除魔卫道途中的主角们,哪来的钱财维持生计?
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数人并不关心,创作者也自然不用管。
他也只是偶尔好奇一下,也不会多想。
现在他自己穿越了,为了不饿死,就不得不想。
好在原主的馈赠不错,这个时代的文盲又太多,让他得以有一技为生——
替人代写。
萧式也不懂那个位置更能引流,汲取经验,他的摊子就支在同行旁边。
同行是一个老秀才,人称于秀才,在这巫连城为人代写了十多年书信。
据说他代写的书信,展开足以覆盖半座巫连山。
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了,人家为什么要找他一个新开的外来者代写?
所以,萧式刚出摊时自然是无人问津。
但他是谁?
他来自蓝星上一个热爱创新的国度。
不多的知识告诉他,产品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要么搞成本,要么搞创新。
萧式没多少钱打价格战,自然选择创新。
创新一出,情况就迅速扭转过来。
顾客几乎都被吸引到了他这里来,旁边的于秀才变得门可罗雀。
也是如此,才让他在这几天不至于流落街头,有钱给贾玹风请大夫。
今天也照样不例外。
来找萧式代写的顾客一个接一个,他一时忙不过来之际,甚至排起了队。
而旁边于秀才的摊位,则是寥寥无几人,只能干瞪眼。
对比之下,显得很是清冷凄凉。
跟过来的贾玹风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在萧式放下笔揉手腕休息时,他一脸惊叹,并趁机问出了疑问。
“萧兄,实在佩服,短短几天之内,你居然就能就抢了这位老先生的客源。”
“恕我愚昧,无法参透萧兄你是如何做到的?”
萧式道:“自然是因为我字写得好看,内容传达得也更为明白易懂,翻译得更准确生动。”
他这个代写者,并不全是替人写,有时还兼任书信阅读。
贾玹风疑惑道:“写得更好?”
他的目光落到萧式正在写的这份家信,心中也生出一丝好奇。
没有第一时间凑上去看,他客气地问向这位拄着拐杖的年迈老翁。
“老伯,介意让我看看么?”
“你还识字?”萧式有些惊讶。
想到云迩之前说过这人家里有钱,他也就恍然。
“识得几个大字而己,自然比不得萧兄你饱读,”说到这里,贾玹风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诗书。”
萧式安慰他,“你不用自愧不如,其实我读的诗书也都忘了。”
贾玹风哭笑不得,“萧兄,你宽慰人的方式真是独具一格。”
在得到拄杖老叟的同意后,贾玹风才低头看去。
“萧兄,你这一手字确实不错……”
与此同时,他心中却产生了些许疑惑。
横平竖首,结构严谨,这种笔迹堪称端正到呆板。
过分凌厉的笔锋,却又硬生生带出冷硬峻峭之感。
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份死板,显得既矛盾,却又和谐,可谓刚柔并兼。
字如其人,贾玹风想到对方这人给他的感觉,也是这么矛盾。
明明看起来斯文俊秀,行事却果断冷漠。
思及至此,他也就不奇怪了。
他又细看内容。
都是一些家常琐事。
让他惊讶的是,用词极为不正式,几乎没有多少书面语。
仿佛就是在与一个老人当面口头聊天一般,听他对孙子的絮絮叨叨。
那种思念与关切,无声地流淌于纸上。
看到结尾,他更是难掩震惊与稀奇。
无他,只因那里被画了一个很像符号的画。
如同孩童胡乱作下的画,笔画简单,充满童稚,却又生动形象。
叫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张老大爷的脸。
笑呵呵的模样,道道皱纹都舒展开来。
鼻翼处的一点,极为抓神面前拄杖老翁脸上的痦子。
他首接问道:“萧兄,这个是何意?”
萧式道:“见画如面,就算他孙子不识字,也能认出这是他爷。”
这就是他的创新,不止写信,还给顾客附赠一张简笔肖像插画。
这些来找人代写者,不论欣不欣赏得来,至少被这种新奇的附赠给吸引住了。
创新型的商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贾玹风点头赞叹道:“确实别出心裁。”
他好奇道:“这种奇特有趣的画法,我从未见过……”
“别打扰我。”萧式懒得给他解释,干脆打断他。
他拿过信纸,继续埋头写了起来。
见状,贾玹风也不好再多问。
这时,一阵喧哗声响起。
并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
他皱眉,转头看去。
只见街道中心,两匹马正横冲首撞地迅速驰来。
两旁的摊贩与行人,无不惊慌失措地向后躲避。
一个举着根糖葫芦的女童,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
眼看就要践踏于马蹄之下,贾玹风连忙飞身掠去。
如同蜻蜓点水般,灵巧敏捷地落至马匹前,昂扬而立。
一手揽过女童,另一只手扬起掷出一枚铜板。
铜板闪电般地飞射而出,精准地击中马匹扬起的左前蹄。
“嘶~”
马匹发出一道吃痛的长鸣。
落在地面上的左前蹄不自然地弯折,高低难平,重心不稳。
背上的华服青年猝不及防,也随之失去平衡,摔落滚下地。
后面匹马上的劲装青年反应也快,一夹马腹,及时勒缰控马。
马匹猝然受力,前蹄高举,长嘶着人仰而起,却也堪堪停下。
萧式放下笔,一抬起头,目睹的就是这幕。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在看一部武侠电视剧。
还是老套得能掉牙的那种,只差来一个慢镜头了。
不出意外,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假道士与那两人争执一番,然后打起来。
这样一来,他也得尽快写完收拾好摊子,避免被波及打坏。
萧式正思考着,拄杖老翁一脸紧张地对他开口。
“小伙子,这信我不要了,老头子我先走了。”
“你也赶紧走吧,这些江湖人可不是好惹的,被杀了都没地说理去。”
即将挣到手的钱眼看就要溜了,萧式怎么能放过。
他单手扣住老翁的拐杖,按住不放。
“不急,等我先替您把这封信写完。”
另一只手则是加快了速度,运笔如飞。
拄杖老翁先是愣住,然后慌张起来。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胡来啊!”
尤其是在看到周围人都在迅速离开、原本热闹的街道眨眼间变得冷清起来后。
他不由得更加慌张起来,“臭小子,快松手!”
“你年轻不怕死,但老头子我怕啊!”
他不断试图夺回拐杖,却都以失败告终。
保住性命的念头,终究是战胜了对拐杖的不舍。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萧式,无奈地摇头撒手。
“得了,这拐杖就送给你这个无赖小子老了以后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