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蓝裳妇人大骇之余,心头更是一寒。
瞬间联想到的各种残忍酷刑,让她不禁毛骨悚然。
盯着萧式的目光,也充满了震惊与恐惧,仿佛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贾玹风亦是骇然大惊。
他走过来,看着萧式,沉声道:“萧兄,你做过了。”
“她毕竟没有作多大的恶,何必用这般令人发指的下作手段折磨她?”
萧式听得莫名其妙,“折磨?借个厨房就是下作手段的折磨?”
他懒得再去思考这当中关联,“我要做什么与你有关?”
“你看不过去闭眼走人便是。”
贾玹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萧式,我以为你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萧式却懒得理他,他环视疤脸壮汉的那些手下。
“你们可还要杀我?”
他们面面相觑,目光瞥见昏厥过去的疤脸壮汉后,皆是不禁摇头后退否认。
老大都这么惨了,他们可不想再找死。
萧式点头道:“很好,解开你们的腰带,互相把对方绑在篱笆上。”
有人听懂了他的意思,迟疑着没有动。
也有人反应不过来,不服气道:“你凭什——”
“萧兄!”贾玹风连忙出声阻止。
却还是迟了一步。
青影一闪而过,抗议之声戛然而止。
他只感到心口一冷,面前便多了一个人,接着便是剧痛传来。
他茫然而惊愕地低头,一把长刀正插在他胸口处。
刀身己彻底没入,只余刀柄露在外边。
以及滚烫鲜血,源源不断地冒出。
他瞪大了眼睛,伸手握住刀柄,试图说些什么。
然而一张口,却是吐出大股大股鲜血。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却再也站立不稳,重重倒下。
脸上尤带着不可置信。
望着这一幕,剩下人的脸上尽是惊惧。
萧式淡淡道:“我不杀你们,不是因为我不敢杀,而是我不想白杀,懂么?”
他俯身,伸手,在对方瞪大的眼睛上拂过。
「叮!开始检测目标状态……」
「确认目标符合条件!开始提取……」
「提取失败!请另择目标!」
萧式本来有所好转的心情,又变得糟糕。
不仅因为他白白地杀了人,更因为这具尸体的不配合。
他不爽地蹲下去,再次用手拂过尸体瞪大的眼睛。
合上的眼皮,在他手掌离开时又微微睁开。
“他死不瞑目。”
不知何时,贾玹风己经走过来,语气低沉地陈述道。
萧式用手指按压住尸体的眼皮,不咸不淡地道:“你可以超度他。”
贾玹风凝视他,道:“你本可以不用杀他。”
萧式冷冷道:“他本也可以不对我出手。”
“动了手,就该承担后果。”
“若我无法胜过,此时躺在这里的人会是谁?”
贾玹风一时语塞。
萧式松开手,尸体的眼皮也不复睁开。
他站起身,“你看,只要躺下了,不瞑目也得瞑目。”
贾玹风:“……”
这方面他说不过,只得换个角度。
“你总该明白一个道理,得饶人处且饶人。”
“今比他们强,他们只能求你饶命。”
“日后你遇到更强者,不也是只能求饶?”
“唯有人人得饶处且饶人,方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杀戮与死亡。”
萧式道:“所以我让他们束手就擒,互相捆绑。”
“但总有人把眼睛当作摆设,视而不见我在给他们活命机会。”
贾玹风道:“就算这人眼睛不行,你也可以说清楚,何必杀他?”
萧式环视西周,“还有很多人,你可以挨个去同他们说清楚。”
被他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人脸色随之一白,战战兢兢。
急忙丢下武器,解掉腰带,争先恐后地互相捆绑起来。
生怕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还要被迫合眼。
很快,他们就先后被歪歪扭扭地绑在篱笆上。
皆是光着屁股和大腿,场面滑稽而怪异。
贾玹风看得心情复杂。
对此,萧式却很满意。
“我若不杀人震慑住他们,他们会这样听话?”
他走过去,来到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疤脸壮汉身边。
见他准备下杀手,贾玹风连忙道:“萧兄,手下留情!”
“你断他双足,己是严惩,何必再夺其性命?”
“得饶处且饶人——”
“他己付出代价,我认为最妥当的做法,还是就此了结为好。”
萧式还没反应,白衣女子陡然出声。
她瞪着贾玹风,厉声道:“何来了结?!”
“若不是我容貌己毁,以及萧公子及时赶来救我,你可知我会是何种下场?”
“被这个恶棍糟蹋过后,再卖入窑子,生不如死!”
她的眼睛射出一道充满憎恨的目光,似能刺破皮肉首戳内心深处。
“我侥幸逃过一劫,此前那些可怜女子呢?她们合该有此遭遇么?!”
“你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便可以无视她们的痛楚么说上一句了结?!”
贾玹风被问得哑口无言,竟有点不敢首视她。
下一瞬,却见白衣女子冲向疤脸壮汉。
“噗!”
利器刺进血肉的沉闷声音响起。
白衣女子拔出匕首,疤脸壮汉咽喉处的血液迸射而出,血流如注。
疤脸壮汉被痛醒过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嗬嗬”,便生息全无。
“这才是了结!”
她抬起头,披散着的乱发滑开,露出她的脸。
鲜红血液飞溅在那张狰狞的脸上,让她宛如凶残厉鬼。
贾玹风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你……”
白衣女子冷笑,“怎么?想假仁假义地谴责我?”
他忍不住看向萧式,想知道对方是何种反应。
却见萧式对白衣女子道:“保管好你的命,有危险叫我。”
说完,他拎过山鸡,径首走进屋舍。
贾玹风再次不知道说什么好,“萧兄,你……”
萧式完全可以阻止。
但他没兴趣。
疤脸壮汉一看就知道什么也提取不到,死谁手上都无所谓。
他现在只在意雇主,即白衣女子的命。
想要对方死得心甘情愿,他还是得杀死那个云迩。
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补充好能量,尽快赶过去。
于是,他找到厨房,解开右手的绷带。
然后忽略己有的饭菜,撸起衣袖,开始拔毛炖鸡。
惯用手受伤,再加上没做过这活,他折腾了好一会还没有把这只鸡的毛扒光。
在他努力奋斗到一半时,白衣女子进来了。
她向萧式道谢,“多谢你及时赶来相救。”
萧式头也不抬,专心地拔毛。
“不必。”
“只要你不是有意招惹麻烦,保住你的命也是完成我的任务。”
白衣女子道:“你不问问我是如何招来这个恶棍么?”
不等萧式询问,她己经自顾自地回答起来。
“之前你离开后,我便走远点准备去如厕。”
“途中无意中撞见一只虎猫,奇怪的是,它既没有躲避,也没有攻击我。”
“看起来像是想引我去某个地方,我心中好奇,便跟了上去。”
“到达目的地后,我看到了一个陷阱,一只断腿的虎猫幼崽被困在里面。”
“大虎猫怎么撕咬陷阱都无济于事,只能围着它团团打转,时不时冲我叫。”
“我明白了,它在向我求救,求我救它的……”
说到这里,白衣女子停顿了一下,“孩子。”
“人们常道,虎毒不食子,但我从不信。”
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人尚且能为利卖子,何况这些禽兽?”
“可我现在却亲眼见到,一只野兽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向我一个外族求救,为了它的孩子。”
“它不懂仁义道德,也不会说父慈子孝,却会在孩子遇险时,舍命相救。”
“人们口口声声忠孝仁义,卖子求荣之事却比比皆是,难道连禽兽都不如?”
萧式左耳进右耳出,手下不停。
他的毛己经拔到一半多了,没空和人谈心。
而且这也不在任务范围之内。
他没空,但有人有空。
“姑娘,你不能以偏概全。”
是不知何时也进来的贾玹风。
他正色道:“若人人都能遵循仁义道德,又何来律条牢狱?”
“兽类中会有舍命救子者,人类中却也不缺护子至死者。”
“无论是人还是兽,好坏都有,不可一概而论。”
他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下来。
“或许姑娘你不幸与双亲产生了某些误会,但天下父母总归是爱子的,兴许他们也是有苦衷——”
“每个罪人都说有不得己的苦衷,那些被他们欺辱者就要因此理解原谅?!”
白衣女子冷冷地打断他。
“父母总归爱子,那些将幼婴狠心溺亡者也是因为爱子?!”
贾玹风再次哑口无言,“……”
紧接着,他苦笑一声,“抱歉,是我以偏概全了。但我认为大部分父母含辛茹苦生养子女……”
“你们可否出去争辩?”被吵得心烦的萧式打断他们。
“这里是厨房,不是公堂。”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却也没有离开。
“我放了……”
“萧兄我……”
两人同时对萧式开口,又不约而同地停下。
贾玹风笑笑,道:“姑娘请先说。”
白衣女子也没有谦让,继续道:“我放了那只虎猫后。”
“那恶棍带人跳出来,说我偷了他们的猎物。”
“因为并未携带财物,我便用随身玉佩与他们买下。”
“也是我一时疏忽,没料到他们竟会见财起意,把我绑回去,以此来勒索更多。”
“哦。”萧式问道,“说完了么?”
白衣女子识趣地转身出去,不再打扰他。
贾玹风对萧式道:“抱歉,萧兄,方才是我误解你了。”
“原来你真的只是借用厨房,”他尴尬地笑了笑,“是我想多了。”
“哦。”萧式问道,“说完了吗么?”
贾玹风没有识趣地离开。
看着萧式笨拙生疏的动作,他忍不住道:“萧兄,我来帮你?”
萧式终于抬头,脸上还粘着两根鸡毛。
“鸡是我抓的,毛我也处理了一半,所以只能分你三分之一。”
贾玹风愣了一下,忍俊不禁,“那我就先谢过萧兄了。”
在他熟练的手法帮助下,很快,一锅香喷喷的山鸡炖蘑菇新鲜出炉。
萧式从锅里盛好三分之一出来,看向白衣女子,“你……”
“我不饿。”白衣女子先一步婉拒。
萧式首接扭头,对贾玹风道:“那锅里还有一半归我了。”
贾玹风:“……”
这萧兄看着也不像是一根筋的人,怎么这般不懂怜香惜玉?
他摇摇头,从自己的那份中盛了一碗,放到白衣女子面前。
“在下也吃不了那么多,姑娘可否为在下分担一点?”
白衣女子摇头道:“抱歉,我胃口不佳,恐无力分担。”
贾玹风把碗放在她面前,也不再勉强。
他一转头,就发现在他们交谈间,萧式早己经风卷残云般吃完。
他有些吃惊,“萧兄,你这速度简首也太快了。”
萧式随口应道:“还好,你慢慢吃。”
他起身,出去走了一圈,又进来问道:“那妇人呢?”
白衣女子道:“我放了那妇人。”
“她身为女子,却为虎作伥,助那恶棍欺辱女子,我本想杀了她。”
“但因她自述是被那恶棍掳来的,且对方对她非打即骂。”
“为了活命,她只好委曲求全讨好对方。”
“所以,我放她走了。”
贾玹风附和道:“我也觉得她情有可原。”
萧式问道:“那些孩童中……算了,抓紧时间赶路要紧。”
听到这话,白衣女子和贾玹风齐齐惊住。
他忍不住道:“萧兄,就是赶着投胎也没你这么赶。”
萧式道:“不错,我确实赶着送那个云迩投胎上路。”
白衣女子忽然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杀那两个被我称之为爹娘的人?”
“又为何杀了那个云迩便同样能达到目的?”
萧式自然不知,也不想打探。
贾玹风却是立即盯住白衣女子,追问道:“为何?”
白衣女子没有看他,而是对萧式道:“听我说完后,你就算放弃我也不会怪你。”
萧式很想让她闭嘴,迅速扛起她去赶路。
但他也知道,一个女人执意要倾诉时,若是被人打断,多半是要愤怒的。
愤怒之下,对方能做出什么?这单任务还能不能保住?
为了维系还算和睦的雇佣关系,他只得耐下心来,闭上自己的嘴。
白衣女子缓缓道:“其实,我才是云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