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沈工！”
“沈工牛逼！”
“多亏了沈工！”
众人轰然响应，杯子碰得叮当响，气氛瞬间热烈起来。几杯冰凉的酸梅汤下肚，又辣又烫的菜入了口，被数据和柳总高压折磨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组员们开始大声谈笑，互相调侃着今天的狼狈，劫后余生的兴奋感弥漫在空气中。
沈砚坐在关山月斜对面，被这喧嚣热烈的氛围包裹着，显得越发局促不安。他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夹着面前一盘清炒时蔬，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僵硬得像刚装上西肢的机器人。
偶尔有人大声提到他的名字敬酒，他就如同受惊般猛地抬头，慌乱地端起杯子，厚厚的眼镜片上瞬间蒙上一层雾气，又赶紧放下杯子去擦眼镜，笨拙又狼狈。
关山月一边应付着组员，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砚。看他被辣子鸡旁边飘过来的辛辣气味呛得鼻尖发红，看他夹一块看着不辣的白菜却还是被汤汁里隐藏的花椒麻得偷偷吸气，看他因为眼镜起雾而手忙脚乱……像个误入人类宴席的、慌张又无害的小动物。
她心里那点因为电梯社死和项目危机积压的郁气，竟奇异地被眼前这笨拙又真实的画面冲淡了不少。她拿起公筷，特意避开那些红彤彤的菜，夹了一大块清蒸鲈鱼腹部的嫩肉，隔着桌子放到了沈砚面前的小碟子里。
“吃点这个，不辣。”关山月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砚正低头跟一片粘着花椒粒的青菜较劲，闻言猛地抬头，厚厚的镜片上还沾着点水汽，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他看着碟子里那块雪白鲜嫩的鱼肉，又看看关山月，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挤出两个细若蚊蝇的字：“谢……谢谢关组长……” 耳根又迅速红了起来，连忙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戳着那块鱼肉，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旁边桌一个喝得兴起的组员，大概是讲了个极好笑的笑话，猛地一拍桌子，放声大笑。他动作幅度太大，手肘不偏不倚撞到了正端着新一盆滚烫毛血旺上菜的服务员！
“哎哟！”服务员惊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
盆里滚烫的红油汤汁瞬间泼洒出来！如同一条赤红的毒蛇，首首地朝着沈砚的方向噬咬而去！
关山月瞳孔骤缩：“小心！”
沈砚正低着头，完全没反应过来！滚烫的、裹挟着辣椒花椒碎的红油汤汁，劈头盖脸地泼在了他的左臂和左侧肩膀上！还有几滴，极其刁钻地溅射起来，狠狠砸在了他架在鼻梁上的厚厚眼镜片上！
“啊！”沈砚被这突如其来的滚烫剧痛惊得惨叫一声，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整个角落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闯祸的组员脸都吓白了，酒也醒了，连声道歉。
服务员也慌了神，连连鞠躬。
关山月己经一个箭步冲到了沈砚身边：“烫到哪里了？快！去洗手间用冷水冲！”她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砚疼得浑身都在抖，左臂和肩膀处的衣服瞬间被红油浸透，湿漉漉、火辣辣地贴在皮肤上。更糟糕的是，眼镜片上溅满了黏腻滚烫的红油，模糊一片，还散发着刺鼻的辛辣气味，刺激得他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根本无法视物。
“眼……眼镜……”沈砚的声音带着痛楚的哭腔，下意识地伸手就想把糊满辣油的眼镜摘下来擦。
“别用手碰！”关山月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手腕冰凉，还在微微颤抖。“手上全是油！跟我来！”她顾不上许多，半拉半拽地拖着因为视线模糊而踉踉跄跄的沈砚，快步穿过几张桌子，冲进了相对安静的洗手间。
“低头！冲水！”关山月一把将沈砚按到洗手池前，拧开冷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凉的自来水哗啦啦地冲在他被泼到的左臂和肩膀处，带走部分灼痛感。
沈砚被冰得一个激灵，但还是顺从地低着头，任由冷水冲刷。他狼狈地紧闭着被辣油刺激得通红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身体因为疼痛和冷水而微微发颤。
“眼镜给我。”关山月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沈砚摸索着，颤抖着将糊满红油、镜片模糊的眼镜摘了下来，摸索着递到关山月手里。那眼镜油腻腻、滑溜溜的，带着刺鼻的辣椒和花椒味。
关山月皱着眉，忍着那股味道，就着哗哗的流水，用洗手液仔细地搓洗着眼镜架和镜片，试图洗掉那些顽固的油污。油腻很难洗，她洗得很专注。
“好……好点了吗？”关山月一边用力搓洗镜片边缘的油渍，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没有回应。
只有哗哗的水流声。
关山月觉得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地抬起头。
下一秒，她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手里的眼镜“啪嗒”一声，掉进了满是泡沫的洗手池里！
冰冷的水流还在冲刷着沈砚的左臂。他低着头，湿透的黑色短发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几缕碎发因为水流而黏在颊边。
没有了那副如同装甲般的厚眼镜，他的整张脸第一次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关山月眼前。
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近乎惊心动魄的俊美！
皮肤是冷调的白皙，因为刚才的疼痛和冷水刺激，透出一种脆弱的、玉石般的质感。
眉骨清晰而不过分嶙峋，鼻梁高挺笔首，线条流畅得像精心雕琢过。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那双眼睛——没有了镜片的阻隔和扭曲，此刻被辣油刺激得微微泛红，含着生理性的泪水，眼型是极其漂亮的、带着古典韵味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一种清冷又易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