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总雷厉风行的指令像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关山月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压压惊，公关顾问李薇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紧绷：
“关组长，林朗那边经纪人吴丽回话了，时间很紧，对方只给明天下午三点到西点这一个小时的空档，地点定在咱们集团顶层的‘云顶’茶室。柳总那边确认能出席吗？”
“柳总既然发话了，时间地点没问题。”关山月干脆利落，“把林朗最新的舆情报告、粉丝画像、尤其是他近期所有公开场合关于文化、艺术、收藏方面的发言整理，最晚今天下班前发我。”
“明白！己经在整理了！”李薇语速飞快，“不过关组长，吴丽这个人……圈内出了名的难缠，捧高踩低，把林朗的商业价值看得比命还重。明天的会面，恐怕不会太轻松，您得有个心理准备。”
“知道了。兵来将挡。”关山月挂了电话，揉了揉眉心。难缠的经纪人，急于证明自己的顶流，还有柳总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明天那一个小时，怕是要比打仗还累。
她强迫自己将林朗那张精致的脸和昨晚烟火气里啃烤饼的别扭样子从脑子里驱逐出去，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了“凰羽”项目的文件夹。代言人只是第一步，后面的硬仗还多着呢。
时间在键盘敲击和电话会议中飞速流逝。窗外的天光由明转暗，城市华灯初上。
关山月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她疲惫地靠进椅背，目光落在安静躺在桌角的银色U盘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金属外壳。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林朗的微信。
【林朗】：姐姐，经纪人刚跟我说了，明天下午三点，大凰集团云顶茶室？【一个探头探脑的小狗表情包】
关山月看着那个表情包，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可能正窝在沙发里，一边被经纪人耳提面命，一边偷偷给自己发消息的样子。她指尖微动。
【关山月】：嗯，公事公办，林先生。明天见。【微笑】
称呼瞬间拉开了距离。
【林朗】：……哦。【一个耷拉着耳朵、蔫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关山月没再回复，将手机丢回桌上，拎起包下班。明天，注定是一场硬仗。
翌日下午，两点五十分。
大凰集团顶层，“云顶”茶室。
这里名副其实。巨大的弧形落地玻璃幕墙将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流云仿佛触手可及。
室内是极致简约的新中式风格，深色的木质结构，素雅的米白墙面，点缀着精心挑选的枯山水盆景和几件线条流畅的当代陶瓷艺术品。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普洱沉稳醇厚的香气，混合着若有似无的檀香，营造出一种远离尘嚣、沉静内敛的氛围。
穿着素色旗袍的侍者动作轻盈，行走无声，如同画中人。
关山月陪同柳总提前五分钟抵达。柳总今天换了一身剪裁更显柔和的深青色丝绒改良旗袍，外搭同色系薄呢开衫，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些雍容气度，但镜片后的目光依旧锐利如鹰隼。
关山月则是一身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妆容清淡，只着重强调了眉眼间的神采，力求专业、干练、不抢风头。
侍者将她们引入一间视野极佳的独立茶室。室内空间开阔，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金丝楠木茶台，纹理如云似水。
茶台一侧，身着素色茶服的茶艺师正静心温杯烫盏，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仪式般的美感。
两点五十八分。
茶室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高跟鞋叩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伴随着一个女人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腔调的声音：“……朗朗你给我记住了，大凰这次是高端线，柳总不是一般人！收起你平时那些小脾气，眼神给我收着点！还有，坐姿！背挺首！把你拍硬照那个劲儿拿出来！今天要是搞砸了，下个月那个高奢代言你也别想了！……”
话音未落，茶室的门被侍者无声推开。
当先走进来的是一个约莫西十岁上下的女人。一身剪裁凌厉的黑色套装，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丝碎发也无。
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职业经纪人的精明和强势，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目光却第一时间精准地扫向柳总，快步上前伸出手：
“柳总！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您这气度风采，真是让这云顶都失色了！我是吴丽，林朗的经纪人！朗朗，快过来！” 她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热情得近乎谄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随着她的话音，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林朗。
他今天显然是经过了经纪团队的精心“包装”。
一身剪裁极佳的烟灰色暗纹提花中式立领西装，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宽肩窄腰的优势展露无遗。亚麻灰的短发精心打理过，几缕碎发看似随意地垂落额角，却恰到好处地修饰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脸上化了妆，但手法高明，着重突出了他眉眼间的清冷感和轮廓的立体，唇色是自然的裸粉，削弱了过分的男色感，增添了几分沉稳。
他走进来，目光先是飞快地扫过关山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但下一秒，在经纪人吴丽看似亲昵实则带着警告意味的轻推下，他的眼神迅速收敛，变得平静而疏离，甚至带着点刻意营造的清冷感。
“柳总好，关组长好。”林朗微微颔首，声音清朗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姿态无可挑剔。
他伸出手，与柳总和关山月分别轻轻一握，指尖微凉，一触即分。仿佛那个在烟火气里啃烤饼、炸毛又羞窘的少年，只是关山月的一个幻觉。
柳总脸上带着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微笑，与吴丽寒暄两句，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不动声色地落在林朗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仿佛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艺术品。
“林先生请坐。”柳总示意了一下茶台对面。
众人落座。茶艺师开始正式冲泡一壶陈年普洱，袅袅茶香升腾，暂时缓和了空气里无形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