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锁魂城返回行云观的第三日,沈清禾在整理灵汐真人旧物时,发现了一方褪色的丝帕。帕子边角绣着半朵云心草,与行止贴身佩戴的玉佩纹路恰好契合。她指尖着那针脚细密的草叶,忽然想起白胡子长老说的“月牙泉衣冠冢”——或许那里藏着更多答案。
“想去看看?”行止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晨光勾勒着他清瘦的轮廓,手中提着一个素色包袱,“我己经备好了行囊。”
沈清禾抬头,撞进他了然的眼眸,忽然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
“你的眼神藏不住事。”行止走近,将包袱递给她,里面是两件换洗衣物和一小瓶清心露,“观主说月牙泉附近常有风沙,让我们多带些符纸。”
两人没惊动其他弟子,趁着晨雾未散,悄然御剑前往西域。风掠过耳畔时,沈清禾忽然想起初遇时的场景——那时她还以为这个清冷的道长是块捂不热的寒冰,却不知他早己将温柔藏在每一次不动声色的守护里。
抵达月牙泉时,正值正午。沙漠中的泉水像一块碧绿的翡翠,倒映着岸边稀疏的胡杨,泉眼处冒着细碎的气泡,泛着淡淡的暖意。灵汐的衣冠冢就在泉边的沙丘后,是座简陋的石坟,墓碑上没有名字,只刻着一柄剑的图案,剑穗处刻着极小的“霜”字。
“是流霜剑。”沈清禾蹲下身,指尖拂过那冰冷的刻痕,忽然摸到墓碑背面有凹陷——竟是块可以活动的石板。
行止小心地取下石板,里面露出一个檀香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清苦的药香扑面而来,盒中躺着半块云心草玉佩,与行止那半块严丝合缝,还有一卷泛黄的绢布,上面是灵汐真人的字迹:
“乙丑年冬,遇墨渊于断魂崖。他赠我流霜剑,言‘剑随心走,无关正邪’。丙寅年秋,锁魂城见血纹蛇印,知影阁欲以离魂术炼傀儡,恐累及行云观,故设衣冠冢于此,以掩耳目。若有后人见此信,切记:影阁初代阁主未死,其魂封于太极图下,需以淬火心与流霜剑魂合力镇压……”
绢布写到此处戛然而止,末尾沾着一点暗红的血渍,像是仓促间被打断。
沈清禾的心跳骤然加速:“太极图……是行云观的镇观之宝?”
行止点头,脸色凝重:“师尊曾说,太极图能聚灵,亦能封邪,三百年前就被灵汐真人借走,说是要镇压影阁余孽,之后便没了下落。”他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云心草的纹路完整浮现,中间竟藏着一行极小的字:“云岫峰后洞,图在石匣。”
“云岫峰?”沈清禾愣住,“我们常去看日出的地方?”
“嗯。”行止握紧拼合的玉佩,“看来灵汐真人早就料到今日,将太极图藏在了行云观。”
正说着,泉眼忽然剧烈翻涌起来,浑浊的水花中浮出一具腐朽的木棺,棺身刻着蛇形印记,正是影阁的养魂棺!棺盖“吱呀”一声裂开,里面没有尸身,只有一堆白骨,胸骨处插着半截断剑——正是凌霄那把淬了寒骨毒的佩剑。
“是凌霄!”沈清禾认出那剑柄上的昆仑墟标记,“他怎么会在这里?”
行止俯身查看白骨,发现头骨上有个细小的血洞,边缘泛着黑紫:“是离魂术。有人用他的魂魄献祭,强行破开了泉底的封印。”
话音未落,泉水中忽然冒出无数黑色的触手,像毒蛇般缠向两人!行止拽着沈清禾后退,流云剑出鞘,莹白剑气斩断触手,却见那些断肢落地后竟化作黑烟,凝聚成一个模糊的黑影。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淬火心现世……”黑影发出嘶哑的笑,声音里带着令人牙酸的贪婪,“把它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你是谁?”沈清禾握紧流霜剑,剑魂在体内躁动,显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
“我是谁?”黑影狂笑起来,“问问你那好先祖灵汐!若不是她用太极图封了我三百年,我岂会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泉底?”
影阁初代阁主!
沈清禾脑中瞬间闪过绢布上的话,后背沁出冷汗。她与行止对视一眼,同时祭出灵力——流霜剑的赤红剑气与流云剑的莹白光芒交织,在身前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不自量力!”黑影猛地扑来,周身的黑烟化作利爪,狠狠抓向屏障。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屏障竟出现了裂痕!
“快走!”行止将沈清禾推向沙丘,“去云岫峰找太极图,这里我顶着!”
“我不走!”沈清禾反手拽住他,流霜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剑穗上的朱砂印记与她眉心的红痕遥相呼应,“要走一起走!”
就在这时,拼合的云心草玉佩忽然从行止怀中飞出,悬在两人头顶,散发出柔和的白光。那些黑烟触到白光,竟像冰雪遇火般消融,黑影发出一声惨叫,踉跄后退。
“是云心草的灵力!”行止眼中闪过喜色,“灵汐真人在玉佩里注入了剑魂!”
沈清禾恍然大悟。她运转淬火心,将灵力注入流霜剑,剑尖首指黑影:“灵汐真人能封你一次,我就能再封你一次!”
赤红剑气裹挟着白光,如同一道惊雷劈向黑影。这一次,黑烟再也无法凝聚,黑影在剑气中痛苦地扭曲,发出凄厉的哀嚎:“我不会罢休的……太极图护不了你们一辈子……”
声音渐渐消散,泉眼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具养魂棺在水中漂浮。
沈清禾瘫坐在沙地上,大口喘着气。行止走过来,用袖子替她擦去脸上的沙尘,指尖带着温柔的暖意:“还好你没事。”
“你也是。”沈清禾抬头,忽然发现他袖口沾着血迹,连忙去看他的手——刚才斩断触手时,他的手背被黑烟灼伤,留下几道狰狞的伤口。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行止想收回手,却被她按住。沈清禾掏出清心露,小心翼翼地涂在他伤口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稀世珍宝。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沙丘上,仿佛再也分不开。
“我们现在就回行云观。”沈清禾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找到太极图,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行止点头,握住她的手:“好。”
回程的路上,沈清禾总觉得那黑影的话像根刺,扎在心头——太极图真的能永远镇住他吗?灵汐真人当年仓促停笔的绢布,是否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流霜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三百年前那场未完的较量。
而此刻的行云观,观主正站在三清殿前,望着云岫峰的方向,眉头紧锁。他手中捏着一枚龟甲,上面的裂纹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轻声叹息,转身走进殿内,在香案下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锦盒,里面躺着一封泛黄的信,信封上写着:“待淬火心现世,交予行止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