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断魂崖返回行云观的路上,晚霞把天际染成一片熔金。沈清禾坐在行止身后,双臂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微凉的道袍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你的伤真的没事?”她还是忍不住问,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后背的纱布,那里依然有些许。
“真的没事。”行止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带着笑意,“观主的丹药很管用,再说,有你在,这点伤算什么。”
沈清禾被他逗笑,收紧了手臂:“油嘴滑舌。”
行止轻笑一声,驾驭着剑光缓缓降落。静院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层,观主正坐在石桌旁煮茶,见他们回来,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苏二叔的尸身找到了。”观主倒了杯茶推到沈清禾面前,“断魂崖下的积怨被流霜剑的剑气冲散后,他的尸体浮了上来,手里还攥着半块蛇形玉佩。”
沈清禾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苏家……打算怎么处置?”
“苏明远自请废去一半修为,闭门思过三十年。”观主叹了口气,“苏家祠堂的罪证己尽数焚毁,三百年的恩怨,总算有了个了结。”
行止握住沈清禾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暖意:“都过去了。”
沈清禾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她就被裹挟在灵汐真人的旧梦里,被淬火心、流霜剑、三百年的恩怨推着往前走。如今尘埃落定,她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晚膳后,行止回房调息,沈清禾独自坐在银杏树下,看着月光透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流霜剑被她放在膝头,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剑穗上的朱砂印记忽明忽灭,像是在回应她心底的迷茫。
她想家了。想念城市夜晚的霓虹灯,想念便利店的关东煮,想念那个虽然唠叨却永远为她留灯的家。可这里有行止,有行云观的安宁,有她用性命换来的羁绊……
“在想什么?”行止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沈清禾回头,见他换了件月白的常服,长发松松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温润。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行止在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月亮:“在看月出?”
“嗯。”沈清禾轻声道,“我们那里的月亮,和这里很像,就是……没这么亮。”
行止沉默片刻,轻声问:“你想回去了?”
沈清禾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戳中了最柔软的地方。她转头看他,见他眼底没有惊讶,只有淡淡的担忧,忽然鼻子一酸:“我不知道。”
“我知道。”行止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而安稳,“你不属于这里,你的家在另一个世界。”
“可我舍不得你。”沈清禾的声音带着哽咽,“舍不得行云观,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行止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我知道。”
“那你希望我留下吗?”沈清禾抬头看他,眼底带着一丝期待,一丝惶恐。
行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清禾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轻声说:“我希望你快乐。如果你留下会后悔,那我宁愿你回去。”
沈清禾愣住了。她以为他会挽留,会说些“我会等你”之类的话,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可正是这句“我希望你快乐”,让她的心像被温水浸泡过,又酸又软。
“你这个笨蛋。”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笑了,“谁说回去就一定快乐了?说不定我在那里会想你想得发疯呢。”
行止的眼底瞬间亮起光芒,像被点燃的星辰:“那……”
“那我得想想。”沈清禾故意逗他,指尖划过流霜剑的剑鞘,“说不定这里的月亮看久了,我就不想走了呢。”
行止看着她狡黠的笑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禾像是把“归处”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她跟着行止学行云观的剑法,跟着观主识药草,甚至跟着小道童去后山采蘑菇,把行云观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行止从不催她,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她练剑时,他就在一旁指点;她捣药草弄得满手泥污时,他就递上干净的帕子;她晚上又坐在银杏树下发呆时,他就搬张竹椅陪她一起看月亮。
这天,沈清禾正在药房帮观主碾药,忽然听到前殿传来一阵喧哗。她好奇地走出去,见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修士正站在三清殿前,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正对着小道童嚷嚷:“让你们观主出来!我乃西域万法门门主,特来求见行云观的沈姑娘!”
沈清禾愣了愣:“找我?”
络腮胡大汉看到她,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一步:“你就是沈姑娘?久仰大名!我万法门最近出了件怪事,想请沈姑娘出手相助!”
“什么怪事?”沈清禾问道。
“是这样的,”络腮胡大汉挠了挠头,“我们门派的镇派之宝‘定魂珠’不见了,现场只留下了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玉佩,上面刻着的纹路,竟与影阁的蛇形印记有几分相似。
沈清禾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玉佩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定魂珠的密室里。”络腮胡大汉道,“我们怀疑是影阁的余党干的,可又没有证据,听说沈姑娘最擅长查这种事,所以特地来求见。”
沈清禾看着那块破碎的玉佩,心里咯噔一下。影阁的余党不是己经被肃清了吗?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而且定魂珠有定神安魂的功效,若是落入坏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去。”沈清禾当机立断。
“清禾。”行止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眉头微蹙,“你的伤……”
“我没事。”沈清禾打断他,“再说,有你陪我一起去,怕什么?”
行止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观主走出来,看着那块破碎的玉佩,神色凝重:“此玉佩的纹路虽像影阁,却多了些西域的咒文,恐怕此事不简单。你们此去多加小心,若有不对劲,立刻回来。”
“是,师尊。”行止躬身领命。
沈清禾和行止收拾好东西,跟着络腮胡大汉离开了行云观。坐在前往西域的马车上,沈清禾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或许并不只是偷个定魂珠那么简单。
行止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担心,有我在。”
沈清禾抬头看他,见他眼底满是坚定,心中的不安渐渐散去。她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嗯,有你在。”
马车一路向西,载着他们驶向未知的远方。沈清禾不知道,这场看似普通的委托,将会揭开一个比影阁更大的秘密,也将让她不得不面对那个关于“归处”的最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