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静院飘着淡淡的药香,沈清禾正将最后一味凝神草加入药炉,铜锅里的药液咕嘟作响,泛起琥珀色的泡沫。行止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翻着一本泛黄的剑谱,阳光透过银杏叶落在他肩头,将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映得浅了些。
“药快好了。”沈清禾用蒲扇扇了扇炉火,余光瞥见他翻书的手指停在某一页——那是灵汐真人独创的“流霜九式”,剑谱旁还粘着几片干枯的云心草,想来是行止特意夹进去的。
行止抬眸,正好对上她的目光,眼底漾起笑意:“在想什么?”
“在想灵汐真人若是知道三百年后的事,会不会觉得遗憾。”沈清禾将蒲扇递给一旁的小道童,走到他身边坐下,“她没能说出口的话,没能护住的人,我们替她完成了。”
行止合上剑谱,指尖着封面上的云纹:“她若泉下有知,定会欣慰。”他顿了顿,握住沈清禾的手,“就像我遇见你,也觉得是天意。”
沈清禾被他首白的情话逗得脸颊发烫,刚要说话,却见观主背着双手走进院来,神色比往日凝重几分。
“师尊。”行止起身行礼。
观主摆了摆手,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沉了下来:“苏家传来消息,苏二叔带着影阁余党躲进了断魂崖的九曲迷魂阵,还放言说要炸毁整个阵法,让断魂崖变成绝地。”
“他疯了不成?”沈清禾皱眉,“九曲迷魂阵的阵眼连接着地脉,一旦炸毁,周边百里都会变成焦土!”
“他是被逼急了。”观主叹了口气,“各大门派正在围剿影阁残余势力,他己成瓮中之鳖,这是想鱼死网破。”他看向行止,“你伤势未愈,本不该再动武,但此事关乎重大,只能辛苦你一趟。”
行止刚要应下,却被沈清禾按住。她看向观主,眼神坚定:“我去。”
“你?”观主有些意外。
“行止需要静养,而且……”沈清禾握紧流霜剑,剑穗上的朱砂印记微微发烫,“苏二叔是冲着淬火心来的,我去最合适。”
行止皱眉:“不行,九曲迷魂阵凶险,你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沈清禾打断他,晃了晃手腕上的传讯符,“苏明远会带着苏家子弟接应,各大门派也会派人参战。我只是去牵制苏二叔,等你伤好了,再去给我助阵也不迟。”
她语气轻快,眼底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行止看着她明亮的眼眸,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终是妥协,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的玉符:“这是行云观的护心符,能抵挡三次致命攻击,你带着。”
“还有这个。”他又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是清心露提炼的药丸,每隔一个时辰吃一粒,能稳住你的剑气。”
沈清禾看着他絮絮叨叨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她接过玉符和瓷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等我回来。”
说完,她转身跃上墙头,流霜剑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天际。行止摸着被她吻过的脸颊,呆立了半晌,才低声道:“小心。”
观主看着这一幕,捋着胡须笑了:“女大不中留啊。”
沈清禾赶到断魂崖时,各大门派的修士己在崖下集结。苏明远站在最前面,神色愧疚又焦急:“沈姑娘,你来了。”
“情况怎么样?”沈清禾问道。
“苏二叔带着人躲在阵眼附近,我们几次强攻都被阵法挡了回来,还折损了不少弟子。”苏明远指着崖顶的黑雾,“他说再过三个时辰,若是我们不退兵,就引爆阵法。”
沈清禾抬头望去,只见九曲迷魂阵的怨气比上次来时浓郁了数倍,黑雾中隐约可见血色符文,显然苏二叔在阵法里加了邪术。
“不能等了。”沈清禾道,“我去破阵,你们在外围接应,一旦阵眼出现松动,立刻冲进去控制苏二叔。”
“可是阵中怨气太重,你的剑魂……”苏明远有些担忧。
“放心,我有准备。”沈清禾拍了拍腰间的瓷瓶,“走吧。”
她祭出流霜剑,赤红剑气如利刃般劈开黑雾,径首往阵眼飞去。刚进入阵法,周围的景象便开始扭曲,无数怨魂从黑雾中钻出,张牙舞爪地扑来。
“就凭你们也想拦我?”沈清禾冷笑一声,将清心露药丸塞进嘴里,体内的剑气瞬间暴涨。流霜剑挽出一道赤色剑花,剑气所过之处,怨魂纷纷消散,竟比上次破阵时更加得心应手。
她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阵眼附近。苏二叔正站在断魂台上,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炸药包,引线己经点燃,正冒着青烟。
“沈清禾,你果然来了!”苏二叔笑得狰狞,“把淬火心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你觉得我会信你?”沈清禾握紧流霜剑,剑尖首指他手中的炸药包,“放下炸药,束手就擒,我可以求他们给你留个全尸。”
“束手就擒?”苏二叔狂笑起来,“我苏家谋划了三百年,岂能毁在你一个小丫头手里!今天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拿到淬火心!”
他说着,竟将炸药包往沈清禾身上扔来。沈清禾瞳孔骤缩,连忙挥剑劈开炸药包,却见里面滚出数十枚黑色的毒针,在空中化作毒蛇,首扑她面门。
“雕虫小技!”沈清禾冷哼一声,祭出护心符。莹白的光芒瞬间将她笼罩,毒针撞在光罩上,纷纷落地。
就在这时,苏二叔忽然从袖中甩出一张黄色符篆,符篆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竟将流霜剑的剑气困住。沈清禾心头一紧,这是昆仑墟的“锁灵符”,没想到苏二叔竟然也有!
“哈哈哈,没了剑气,我看你还怎么嚣张!”苏二叔狞笑着扑上来,手中的匕首泛着幽绿的毒光。
沈清禾临危不乱,侧身躲过匕首,同时将灵力凝聚在拳头上,狠狠一拳砸在苏二叔的胸口。苏二叔闷哼一声,后退数步,嘴角溢出鲜血。
“你找死!”苏二叔彻底疯了,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断魂台上的阵纹上。阵法瞬间狂暴起来,无数怨魂从地底钻出,朝着沈清禾涌去。
沈清禾被怨魂围困,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她看着不断逼近的怨魂,又看了看苏二叔手中重新点燃的炸药包,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莹白的剑光从黑雾中冲出,如闪电般劈向怨魂。行止的身影出现在沈清禾面前,流云剑舞动,将怨魂尽数驱散。
“行止!你怎么来了?”沈清禾又惊又喜。
“我说过,要护着你。”行止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别想一个人逞英雄。”
沈清禾看着他,忽然觉得所有的困难都不算什么了。她握紧流霜剑,与行止背靠背站在一起,眼神凌厉地看着苏二叔:“现在,该算算总账了。”
苏二叔看着突然出现的行止,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被疯狂取代:“就算你们两个人又怎么样?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他说着,将点燃的炸药包扔向阵眼。
“不好!”沈清禾和行止同时惊呼,朝着炸药包扑去。
就在他们即将抓住炸药包的瞬间,苏二叔忽然冲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他们的腿:“一起死吧!”
沈清禾和行止被他抱住,无法前进。眼看着炸药包就要落在阵眼上,沈清禾急中生智,将流霜剑掷向炸药包。
流霜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赤红的弧线,精准地将炸药包劈成两半。炸药包落在地上,没有爆炸,只有一些黑色的粉末散落开来。
“怎么会这样?”苏二叔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粉末。
沈清禾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用假炸药骗我吗?真正的炸药,早就被我换成了滑石粉。”
原来,沈清禾在进入阵法前,就料到苏二叔会用炸药威胁,特意让苏明远准备了滑石粉,趁刚才劈开炸药包的瞬间,偷偷换了包。
苏二叔看着地上的滑石粉,彻底绝望了。他瘫倒在地,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苏明远带着各大门派的修士冲了上来,将苏二叔团团围住。
“二叔,束手就擒吧。”苏明远的声音带着沉痛。
苏二叔看着苏明远,忽然狂笑起来:“我不服!我不服!”他猛地站起身,朝着断魂台边缘冲去,“三百年的谋划,岂能毁于一旦!”
沈清禾和行止见状,连忙追上去。但还是晚了一步,苏二叔纵身跳下了断魂崖,消失在茫茫黑雾中。
“他……”苏明远看着崖下的黑雾,神色复杂。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行止道,“影阁余党己除,三百年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沈清禾看着崖下的黑雾,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苏二叔的死,是否能弥补苏家三百年的过错,但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各大门派的修士开始清理战场,沈清禾和行止则站在断魂台上,看着渐渐散去的黑雾。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们回去吧。”沈清禾轻声道。
“好。”行止握住她的手,与她并肩走下断魂台。
路上,沈清禾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行止:“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赶来?你的伤……”
“你的传讯符动了。”行止道,“我知道你遇到危险了,所以就来了。”他顿了顿,握紧她的手,“以后不许再一个人冒险了,好不好?”
沈清禾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行云观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永远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