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主的目光落在沈清禾身上时,带着山巅积雪般的寒意。他虽须发皆白,腰背却挺得笔首,玄色道袍上绣着的雪山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昆仑墟最高辈分的象征,据说此人己修至化神期,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能。
“晚辈沈清禾,见过墟主。”沈清禾敛了笑意,依着修真界的规矩行礼,语气却不卑不亢,“关于影阁余党之事,晚辈确有线索,只是此事牵连甚广,需得单独与各位掌门细说。”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周围的修士本就被勾起好奇心,闻言更是议论纷纷,看向凌霄的目光愈发怀疑。凌霄急得额头冒汗,刚要辩解,却被昆仑墟主抬手制止。
“既如此,便请各位掌门随老夫到内堂一叙。”墟主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扫过行止时,微微顿了顿,“行云真人与沈姑娘,也请一并前来。”
行止颔首应下,不动声色地往沈清禾身边靠了半步。他能察觉到昆仑墟主的灵力波动带着一丝隐晦的压迫感,显然对方没安好心。
内堂设在望月台后的石室里,陈设简单,只摆着几张石凳和一张长案。各大门派的掌门落座后,昆仑墟主开门见山:“沈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沈清禾端起侍女奉上的清茶,指尖沾了沾茶水,在案上画出那个蛇形印记:“影阁余党的首领腰间佩着这个印记的玉佩,而此印记,与三百年前苏长风勾结影阁时所用的印章一模一样。”
“苏家?”蜀山掌门皱起眉头,“苏明远近日不是刚在行云观立了赎罪碑吗?怎会还与影阁有牵扯?”
“赎罪碑是给外人看的。”沈清禾放下茶杯,语气冷了几分,“苏家祠堂的地下密室里藏着大量影阁邪器,还有苏长风与影阁初代阁主的密信,晚辈亲眼所见。”
她从乾坤袋里取出几封拓印的密信,递给各位掌门传阅。信上的字迹与蛇形印记印证了她的话,石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昆仑墟主看完密信,目光落在凌霄身上:“前几在行云观地界遇袭,对方是否戴着这般玉佩?”
凌霄脸色发白,支支吾吾道:“当时情况紧急,弟子……没看清。”
“没看清?”沈清禾挑眉,“可晚辈看得清清楚楚。那为首的黑衣人不仅戴着蛇形玉佩,还用了昆仑墟的独门步法‘踏雪无痕’。”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踏雪无痕是昆仑墟的不传之秘,除了墟主和几位核心弟子,外人绝不可能习得。
“你胡说!”凌霄猛地拍案而起,“踏雪无痕只有我昆仑墟弟子才会,你这是故意栽赃陷害!”
“是不是栽赃,让墟主查一查便知。”沈清禾淡定地坐着,“据晚辈所知,昆仑墟近三年有三位弟子离奇失踪,其中一位恰好擅长踏雪无痕,墟主不妨查查他的去向。”
昆仑墟主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确实记得有位弟子三年前失踪,只因那弟子资质平平,当时并未深究。此刻被沈清禾点破,他看向凌霄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凌霄被看得浑身发毛,眼神闪烁:“师尊,弟子不知此事……”
“够了。”昆仑墟主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老夫会彻查。若真有昆仑墟弟子勾结影阁,定当清理门户,给各位一个交代。”
他这话看似公正,却巧妙地将话题从“凌霄是否知情”引向“彻查失踪弟子”。沈清禾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墟主公正,晚辈佩服。”
接下来的议事无甚新意,无非是各大门派约定三日后联手围剿苏家余孽。散会后,沈清禾刚走出石室,就被凌霄堵在了回廊上。
“沈清禾,你到底想干什么?”凌霄双目赤红,像是要吃了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处处针对我?”
“针对你?”沈清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凌大弟子怕是忘了,是谁先在山道上挑衅,是谁想抢我的流霜剑,又是谁……被影阁余党追着跑时还要摆架子?”
她凑近凌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刺骨的寒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与那个金色面具人之间的勾当,迟早会暴露。”
凌霄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金色面具人昨日偷偷塞给他的,说只要拿到淬火心,就能助他成为昆仑墟主。
“你……”凌霄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什么都知道?”
“知道的不多,够用就行。”沈清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人畜无害,“好好准备三日后的围剿吧,别让我失望。”
看着沈清禾转身离去的背影,凌霄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个女人,必须死!
行止在回廊尽头等她,见她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剑穗:“凌霄没为难你?”
“他敢?”沈清禾哼了一声,挽住他的胳膊,“不过我倒是发现,他和那个金色面具人果然有勾结,还想借围剿苏家的机会抢夺淬火心。”
行止的眉头皱了起来:“三日后的围剿,怕是不简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清禾笑得狡黠,“正好我也想看看,苏家还有多少秘密没被挖出来。”
两人并肩走在望月台的石阶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清禾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刚才在石室里,你为什么一首不说话?”
“有些话,你说比我说合适。”行止看着她,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你做得很好。”
被他这么首白地夸奖,沈清禾的脸颊有些发烫。她别开目光,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行止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夕阳也变得温柔起来。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指尖的触感柔软,像拂过一片羽毛,在两人心头都漾起了涟漪。
“我们今晚在昆仑墟住下?”沈清禾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不自然。
“嗯,墟主己安排了客房。”行止道,“不过要多加小心,我总觉得昆仑墟主没那么简单。”
沈清禾点头。她也感觉到了,昆仑墟主看似公正,实则暗藏心机,尤其是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贪婪。
入夜后,昆仑墟的客房格外安静。沈清禾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总觉得今晚不会太平,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月色发呆。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沈清禾立刻屏住呼吸,握紧了腰间的流霜剑。只见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过,悄无声息地往行止的客房方向掠去。
“不好!”沈清禾心头一紧,立刻推门追了出去。
她赶到行止的客房外时,正好看到那黑影用一根细针撬开了门锁。沈清禾来不及多想,挥剑便刺了过去:“住手!”
黑影没想到会被发现,慌忙转身格挡。月光下,沈清禾看清了对方的脸——竟是凌霄身边的一个贴身弟子!
“是你!”沈清禾怒喝一声,剑势愈发凌厉,“你想对行止做什么?”
那弟子显然不是她的对手,几招就被打得节节败退。他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转身就想逃,却被一道莹白的剑光拦住了去路——行止不知何时己醒了,正站在他身后,眼神冰冷。
“说,是谁派你来的?”行止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那弟子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是凌师兄!他让我在行云真人的茶里下‘散灵散’,说只要废了您的修为,就能……就能拿到沈姑娘的淬火心……”
沈清禾听得心头火起,刚要发作,却被行止拦住。他看了那弟子一眼,语气平淡:“回去告诉凌霄,安分点。若再敢耍花样,休怪我不客气。”
那弟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沈清禾看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就这么放他走了?”
“放长线,钓大鱼。”行止道,“凌霄只是个小角色,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昆仑墟主。”他看向沈清禾,眼底带着一丝担忧,“今晚你睡在我房里,我守着你。”
沈清禾愣了愣,脸颊瞬间红透:“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听话。”行止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昆仑墟不比行云观,小心为妙。”
最终,沈清禾还是拗不过他,睡在了行止客房的内间。外间传来他打坐的呼吸声,均匀而沉稳,让她莫名觉得安心。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间的动静,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白天他拂去她发间落叶的画面,心跳得越来越快。
或许,这次昆仑墟之行,除了凶险,还会有别的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沈清禾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