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付友德闻言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寒光乍现。他缓缓站起身，铁甲发出"咔咔"的声响，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
"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付友德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帐内温度仿佛瞬间降低。原本哄笑的亲卫们也都噤若寒蝉，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兵器。
姚广孝依旧面带微笑，手中佛珠不急不缓地转动着："国公可知，方才那口箱子里装的不是金银，而是淬了剧毒的暗器？"
付友德瞳孔微缩，想起方才邱家送来的那口"厚礼"。
"还有那些死囚，"姚广孝继续道，"其中混着三名死士，袖中都藏着见血封喉的匕首。"
帐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火盆中木炭燃烧的"噼啪"声。付友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忽然意识到，若非姚广孝突然出现，自己此刻恐怕己经......
“当然，这些都是不算什么，只要国公能够小心些，自然不会让这些宵小得逞。”
付友德此时终于意识到了一些端倪，他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问道：“像这样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都无法取我性命，那么大师您所说的救我一命，究竟是指救我于何处呢？”
姚广孝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动紫檀佛珠，嘴角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缓缓抬起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声音如同古井无波："颖国公，且容贫僧问您一个问题。"
付友德铁甲下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但面上仍保持着武将的沉稳。他抬手示意亲卫退出帐外，青铜护腕在烛光下泛着幽光："大师但说无妨。"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声。
佛珠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军帐中格外清晰。姚广孝的目光越过付友德，仿佛看向遥远的应天府："依您之见，陛下与凉国公二人..."他故意顿了顿，手中佛珠突然停住，"究竟谁能够笑到最后呢？"
"咔"的一声，付友德座下的黄花梨木椅扶手应声而裂。他古铜色的脸庞瞬间血色尽褪，额角青筋暴起。
陛下最近对武将的耐心越来越差了，这是所有淮西武将们都心知肚明的一点。但是付友德作为沙场宿将，自然明白，这并非是朱元璋真容不下他们这些淮西武将，只不过是给朱标留一个布恩的机会而己。但是现在听姚广孝这个意思，似乎是朱元璋真的要拿蓝玉下手了。
姚广孝依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看见付友德在沉思，也不做打断。只是开始默默念起佛经，仿佛在呼应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足足半刻钟的沉默后，付友德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大笑。他起身时甲胄铿锵作响，腰间御赐的鎏金宝刀撞在案几上："大师何必打哑谜？"他的笑声里带着金属般的颤音，"有什么话您就首说吧！"
姚广孝指了指付友德，轻声说道：“一切天机，尽在圣喻之中。”
付友德眉头一沉，从自己的怀中取出圣旨。当圣旨展开的刹那，付友德看清了上面朱砂勾勒的"蓝玉"二字，以及末尾那方鲜红如血的玉玺印鉴。他的膝盖突然失去力气，重重砸在青砖地面上。
"贫僧告退。"姚广孝转身时，僧衣下摆扫过地上未干的血迹——那是方才刺客留下的。
付友德却突然扑上前抓住他的衣角，这个曾经在漠北单骑破阵的悍将，此刻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大师留步！"
“颖国公，你这是何意？”
付友德的手紧紧攥着姚广孝的僧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帐外忽然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砸在牛皮帐篷上，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大师..."付友德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喉结上下滚动，"这圣旨...当真..."
姚广孝缓缓转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窝中投下阴影。他轻轻掰开付友德的手指，动作温柔却不容抗拒："国公爷亲眼所见，又有何不信呢？"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信笺上盖着燕王府的朱漆印鉴。付友德颤抖着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只有八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休养生息，以待天命"。
帐外突然炸响一道惊雷，刺目的白光透过帐幕缝隙，照亮了付友德惨白的脸色。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兵器架，精钢打造的雁翎刀"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朱元璋好狠的心！"
姚广孝竖起食指贴在唇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阿弥陀佛。国公爷，您帐外那三十名弓弩手，是不是该撤了？"
付友德浑身一震，这才想起自己早先安排的伏兵。他急忙拍掌三下，帐外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撤防声。
"大师见谅，实在是……"
姚广孝摆摆手打断他的解释，从怀中取出一幅绢布地图铺在案几上。图上详细标注着北元使团的进军路线，以及邱家在城中的各处暗桩。
"三日后子时，"姚广孝的指尖点在一处山谷，"这里会有一场好戏。国公只需将计就计……"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李三浑身是血地冲进来："国公爷！囚犯……囚犯被人劫走了！"
付友德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被姚广孝按住手臂。老和尚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不妨事，那本就是贫僧安排的。"
他掀开帐幕一角，只见雨幕中，一队黑衣人正押着昏迷的巴布尔托往城南疾驰而去。队伍最前方，赫然是穿着邱家服饰的死士。
"这……"付友德瞠目结舌。
"让他们把'密信'送回去，岂不更好？"姚广孝捻着佛珠，雨声将他的低语切割得支离破碎，"邱家看到信上改动过的会面地点……呵呵……"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姚广孝半边脸庞。在那明灭不定的光影中，这位黑衣宰相的笑容，竟比刀剑还要锋利。
付友德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变回那个气宇轩昂的大将军，他看向姚广孝道：“我不管这是你的算计，还是燕王的谋划。但有一条，若是因此造成了什么损失，你让燕王自刎谢罪吧！”
姚广孝微微一笑：“阿弥陀佛！”
说完，转身离开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