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这天下，是一盘更大的棋
在一片死寂的绝望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俘虏——龙葵身上。
她是蛟龙帮帮主的女儿，是眼下这盘死局中，我们唯一能抓住的、一丝微不足道的线索。
项羽那双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重瞳，死死地锁定了她。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沉重而压抑。
他身上那股因为狂怒和无力而交织成的、近乎实质的杀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说！”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恶魔在嘶吼。
“你爹的匪巢，在哪？不说，本王现在就将你凌迟处死，再把你的人头，送去给你爹当贺礼！”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铁血硬汉都为之胆寒的死亡威胁，龙葵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她那张俏丽的脸上，也因为恐惧而变得惨白。
但，她骨子里的那份桀骜，却让她在极度的恐惧中，依旧没有屈服。
她抬起头，迎着项羽那要吃人的目光，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病态的嘲讽。
“西楚霸王？呵呵，我看，不过是一个被逼到绝路，只会拿女人撒气的……窝囊废罢了！”
她顿了顿，眼神中的轻蔑更盛，一字一句地说道：“想知道我爹在哪？可以啊。除非……”
她抬起那光洁的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足以点燃整个火药桶的话。
“除非，你，项羽，现在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
磕得我满意了，或许，我会考虑告诉你。”
“你——找——死！”
项羽被她这句话，彻底引爆！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手中的佩剑，化作一道寒光，毫不犹豫地，朝着龙葵的脖颈，便猛地刺了过去！
“不要！”
“大王息怒！”
范增和龙且等人，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己经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挡在了龙葵的身前。
是我。
我没有去看那闪着寒光的剑尖，而是看准了剑脊！
我猛地探出手，没有选择硬撼锋芒，而是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以掌心肉厚之处，狠狠拍在了剑身之上！
“当
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
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道顺着剑身传来，震得我整条右臂瞬间麻木，虎口当场撕裂，鲜血淋漓！
但那致命的剑尖，终究是被我这奋力一拍，带偏了数寸，擦着龙葵的耳畔，险之又险地刺入了她身后的营帐立柱！
剑身没入半尺，嗡鸣不绝。
在所有人那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在我哥那震惊的眼神中，在我身后龙葵那错愕的注视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
哥。”
我甩了甩鲜血淋漓的手，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
“发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杀了她，更解决不了。”
我慢慢地，将那柄剑，从我的指间，推了回去。
项羽似乎也从那股狂怒中，清醒了过来。他看着我那微微颤抖的手臂，眼神复杂地收回了佩剑，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不再看这边。
帐内的气氛，稍稍缓和。
但龙葵，看向我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不屑和嘲讽。在她看来，我不过是在演一出“红脸白脸”的拙劣戏码。
“怎么？打完了巴掌，想给颗甜枣了？”她冷笑道，“收起你那套吧！一个连饭都快吃不上的旱鸭子，也配跟我谈买卖？我的条件，还是那句话，让他跪下！”
我没有理会她那带着羞辱的言语，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龙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缓缓地走到大帐中央，那张巨大的沙盘前，拿起一根指挥棒，对着她，招了招手。
“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龙葵虽然满心不解和鄙夷，但还是被亲兵粗暴地押了过来。
我没有管她，自顾自地，用指挥棒，在沙盘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圈，将整个江东，都圈了进去。
“龙小姐，你以为，我们现在的敌人，是你们蛟龙帮吗？”我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不，你们，甚至连做我们敌人的资格，都还不够。”
我的指挥棒，猛地向北移动，重重地，点在了汜水之阳的位置。
“我们的敌人，是他！是那个即将登基称帝，建国为汉，手握大义名分，可以号令天下诸侯的——刘邦！”
我转过头，看着龙葵那依旧不屑的脸，继续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残忍的语气，为她进行了一场“世界观”的降维打击。
“龙小姐，你有没有想过，等刘邦称帝之后，他会做什么？”
“他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扫所有不受他控制的、地方上的‘草头王’！因为这些‘草头王’的存在，会影响他征收赋税，会动摇他皇权的根基！”
“而你们蛟龙帮，”我的指挥棒，从北方的汜水，缓缓地，移回到了长江之上，重重地点在了那代表着“锁龙岛”的模型之上。
“盘踞长江，劫掠商船，不服王化。
在新的汉朝皇帝眼中，你们是什么？
是毒瘤！是一根必须被拔掉的、狠狠地扎在他心窝上的毒刺！”
龙葵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她那双丹凤眼中，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慢，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刘邦会派来他的大将，或许是樊哙，或许是周勃，率领着数万水陆大军，来围剿你们。你们的岛再险要，能挡得住十倍于你们的官军吗？你们的水手再悍不畏死，能打得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汉朝水师吗？”
“最好的结果，”我伸出一根手指，“你们蛟龙帮，被收编。你爹龙啸天，被封一个不痛不痒的将军，然后被调去北方的边疆，为你大汉朝，去看一辈子的大门。而你，龙小姐，或许会因为有几分姿色，被送入长安的后宫，成为那成百上千个皇帝的女人之一，从此，再无自由。”
“最坏的结果，”我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陡然变冷，“你们蛟龙帮，负隅顽抗，被汉军攻破岛屿，上下数千口，无论男女老幼，尽数被屠戮干净，人头筑成京观，用来震慑天下！而你，龙小姐，则会被当作战利品，在军中……任人凌辱！”
“住口！！”龙葵终于崩溃了！她歇斯底里地冲着我咆哮，那张俏丽的脸，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彻底扭曲，“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我胡说？”我冷冷地看着她，将指挥棒，指向了沙盘上，代表着我们楚军的那个小小的角落。
“龙小姐，你再看看我们。我们，是刘邦的死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天，刘邦就一天睡不安稳。他会用尽一切力量来对付我们，这反而给了你们蛟龙帮，喘息的机会。”
“所以，我今天找你，不是在跟你谈一笔简单的、解我燃眉之急的买卖。”
我丢掉手中的指挥棒，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首视着她那双充满了混乱和动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摆在你面前的，从来就不是投降或者死亡。”
“而是一个选择。”
“是选择，继续当一个在夹缝中求生、随时会被新的时代洪流所碾碎的水匪。”
“还是……”
“成为我们这个即将与整个天下为敌的、全新的西楚王朝的——”
“开国功臣，皇家水师提督！”
“你的选择，是什么？”
整个大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龙葵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的大脑，己经被我这番信息量巨大、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话，给彻底冲垮了。
她看着我，这个刚刚还被她视为“旱鸭子”、“窝囊废”的男人，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