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危机！长江上的绞索
“霸王万岁！二公子千岁！”
吴中郡的中心广场上，山呼海啸般的拥戴声，如同实质的声浪，一遍遍地冲刷着观礼台，似乎要将整个天空都掀翻。
数万名百姓，他们脸上洋溢着的是一种最质朴、最真切的狂喜。他们手中，捧着的是刚刚从楚军登记处领到的、一小袋金黄色的土豆和几块紫红色的红薯。这点东西，对富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他们这些在饥饿边缘挣扎了数月的贫苦百姓而言，这，就是能延续生命的“仙种”，是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不再理会高台上那几座曾经让他们垂涎三尺的粮山，也不再理会那些正散发着浓郁肉香、此刻却无人问津的粥锅。他们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感激，都毫无保留地，聚焦在了那个站在霸王身旁，面带微笑、身形略显单薄的年轻身影之上。
项牧！
这个名字，在短短一天之内，己经从一个无足轻重的“霸王之弟”，一跃成为了能与“西楚霸王”并驾齐驱的、神明般的存在。一个，是能征战天下的“武神”；另一个，则是能赐予他们温饱的“农神”。
“哥，我们赢了。”我站在项羽身旁，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充满了希望和崇拜的脸，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我哥项羽，这位在彭城惨败后就再未真正笑过的男人，此刻，也终于放松了那紧绷的面孔。他看着我，那双威严的重瞳之中，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发自内心的欣慰与骄傲。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巨掌，重重地、却又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一刻，阳光正好，民心所向。整个楚军大营，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胜利的喜悦之中。我们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了粮食，有了民心，江东，便会成为我们最坚固的根基。假以时日，重返中原，一雪前耻，指日可待。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最得意的时候，露出它最狰狞的獠牙。
就在我们兄弟二人并肩走下观礼台，准备返回军寨，商议下一步如何推广“仙种”种植，如何整顿军备时，一名负责军需采购的军需官，却以一种近乎连滚带爬的姿态，疯了一般地冲了过来。
那是一名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平日里最是沉稳干练。但此刻，他身上的衣甲歪斜，头盔也跑丢了，脸上满是泥污和惊惶，嘴唇干裂，双眼布满了血丝，仿佛刚刚从地狱里逃出来一样。
“大王！二公子！”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我们面前，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出事了！出大事了啊！”
我哥项羽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最是看不得军中将士如此失态，正欲开口呵斥。
我却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连忙上前一步，扶起他，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慢慢说！”
“盐……铁……”那军需官喘着粗气，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我们派去下游采买盐铁和军械物资的船队……全……全没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不只是我，就连刚刚还心情大好的项羽，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抓住那军需官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厉声喝问：“说清楚！什么叫全没了？！是船沉了，还是遇到风浪了？”
“都不是……是……是被人劫了！”军需官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就在三天前，我们筹集了千金，派出了三十艘大船，前往下游的历阳、丹阳等地，采买我军急需的铁料、食盐、布匹和药材。可就在昨天夜里，船队行至长江下游一处名为‘蛟龙口’的江段时，突然从两岸的芦苇荡里，冲出了上百艘快船！”
“那些船上，全是手持利刃、凶神恶煞的水匪！他们行动迅速，配合默契，二话不说，就将我们的船队团团围住！我们船上的弟兄虽然奋力抵抗，但……但我们不习水战，对方人又多，不到半个时辰……我们的船队，就全被他们控制了！”
军需官的脸上，流下两行混浊的泪水：“船上五百多名弟兄，当场被杀了两百多人，剩下的，全被他们俘虏了！船上的货物，更是被抢掠一空！只有我……只有我和几个水性好的弟兄，趁乱跳江，才侥幸逃了回来……”
“水匪？”项羽的重瞳之中，杀机暴涌，“是哪路的水匪？竟敢动我项羽的人！”
“他们自称……‘蛟龙帮’！”军需官战战兢兢地回答，“帮主名叫龙啸天，是这长江下游一带，势力最大，也最是凶残的一股水匪。据说手下有数千亡命之徒，占着几座易守难攻的江心岛，连官府都奈何他们不得！”
“蛟龙帮……”项羽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怒火更盛。
粮食是军队的血肉，那盐和铁，就是军队的骨骼和牙齿！没有盐，士兵就没有力气，伤口就无法消毒，会迅速溃烂；没有铁，兵器就无法修补，盔甲就无法打造，军队就会变成一群拿着木棍的农夫！
顾氏的粮食封锁，被我们用“仙种”化解了。可这“蛟龙帮”的贸易封锁，却像一柄更锋利、更致命的尖刀，精准地、狠狠地，插在了我们最柔软、最脆弱的命脉之上！
前一刻，我们还沉浸在收获民心、未来可期的喜悦之中。这一刻，现实却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我们，我们依旧是一支被困在江东，连最基本的军需都无法自给自足的……孤军！
这巨大的反差，让在场所有刚刚还兴高采烈的楚军将士，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大王，那蛟龙帮的匪首，还……还托我给您带了一句话。”军需官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沾着血的破布。
我哥项羽一把夺过，只见那破布上，用血淋淋的字迹，写着一行嚣张到了极点，也狂妄到了极点的话：
“江东的天，姓项的说了不算。想从这长江上过，想买一斤盐，一寸铁，先问问我帮主龙啸天，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咔嚓！”
一声脆响，那块坚硬的楠木扶手，竟被项羽生生捏成了碎片！
赤裸裸的挑衅！毫不掩饰的蔑视！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劫掠，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己久的、针对我们的绞杀！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我的脚底，首冲天灵盖。我瞬间明白了，这所谓的“蛟龙帮”，背后一定有人！而这个人，除了那个刚刚在我们手底下吃了大亏，狼狈离去的顾氏，还能有谁？！
新的、更凶险的危机，如同乌云，正从那看不见的江面之上，悄然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