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贴着皮肤,带着某种陌生粘液的滑腻。
安达猛地睁开眼,肺里呛进一大口冰凉粘稠的液体,窒息感像铁钳一样卡住了他的喉咙。他本能地挣扎,双手乱挥,却只搅动起周遭沉重得如同水银般的液体。黏糊糊的质感贴在眼皮上,连视线都糊成一片迷离的灰绿。
“咕噜噜…”一串气泡从他口鼻溢出。
意识沉甸甸的,像灌满了铅。昨晚……是什么时候?记忆碎片刺破水底般的黑暗闪现:城市高耸冷漠的玻璃幕墙扭曲地折射着夕阳最后的余晖,写字楼冰冷彻骨的中央空调风,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报表最后一行刺眼发红的赤字,主管那永远挂着一张死人脸、嘴唇却永不满足地蠕动责备的嘴脸…还有手机闹铃刺耳的催命声“嘀嘀嘀嘀”,还有……
还有黑暗中猛地亮起的一片刺眼白光!不是灯,不是闪电,更像整个世界从内侧被某种东西粗暴地撕裂了!
白光的核心是一片无法理解、不断蠕动的深邃黑暗。它像一张深渊大口,瞬间将他吞噬。天旋地转,仿佛被塞进了一台疯狂运转的离心机里狠狠甩了几万圈,每一块骨头都在哀嚎着分解重组。
冰冷的黏液终于被他咳嗽着吐出一些,喉咙火辣辣地痛。安达奋力向上蹬腿,身体冲出液面。
新鲜的、带着强烈潮湿植物腐烂气味和某种刺鼻腥气的空气猛地涌入肺部。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每一次扩张都扯得胸腔生疼。眼睛努力聚焦,被黏液糊住的地方依旧刺痛模糊。
他正漂浮在一个圆形的、散发着微弱淡绿色荧光的深潭中央。水面离他头顶很高,形成一个巨大水滴状的空腔。头顶是厚重的黑色岩石穹顶,上面爬满某种暗红色的、脉络状会发光的藤蔓,在昏暗中如诡异的血管般搏动着。微弱的荧光勉强勾勒出这巨大溶洞的轮廓。
这不是他的公寓!不是城市!甚至不可能是他认知范围内的任何一个地方!
“什么……鬼地方?”他喃喃出声,嘶哑的声音带着恐惧,在空旷死寂的洞穴里被放大,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又弹回来,微弱地回响着。冰冷刺骨的水浸泡着他的身体,只有头部露在外面,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突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首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世界坐标锁定:卡兰多(西格玛分区)。能量循环适配度 99.9%。个体波动识别:空间掌控者权能——确权成功。绑定完成。】
声音消失的瞬间,安达感觉某种极为奇异的东西在身体内部炸开了。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充盈到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感知”。他的五感猛然间被拉伸了亿万倍,向西面八方无限延展。他感觉自己“看”到了洞穴尽头岩石分子无序的运动,“听”到了遥远洞外密林深处某片树叶上露珠滑落的微弱颤音,“嗅”到了千里之外某种古老巨兽沉重呼吸中腐烂肉块的气息,也无比清晰地“摸”到了包裹着自己的这汪深潭里,每一个水分子的不安躁动,甚至它们之间存在的、肉眼无法看见的极其微妙、极其规律的空间间隙……那些间隙彼此连接、折叠、断裂、重组,构成了一张无比复杂却又能被他瞬间理解并完全掌控的无形网络。
这…这是什么?
念头刚起,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出现:
【至高神性承载者:安达。】
【至高神格:空间。】
【权能范围判定:【极度残缺】。】
【存在形态:【新生个体】。】
【空间锚点设立成功:此坐标记为「起源之地」。】
【每日签到系统上线。请确认是否进行第一次签到?(是/否)】
安达的大脑像被塞进了一万台高速运行的服务器,几乎宕机。空间之神?卡兰多?西格玛分区?至高神格?权能极度残缺?新生个体?签到系统?他的认知被炸得粉碎,又在这个怪诞冰冷的提示音里被强行粘合起来,呈现出一种荒诞离奇的形状。他一个刚刚还在为月底KPI发愁的普通社畜,一觉醒来在这渗人的溶洞粘液里,变成了什么该死的“空间之神”?
巨大的荒谬感和莫名的恐慌像藤蔓一样绞紧了他的心脏。然而,另一种奇异的感觉也随之清晰起来——那充盈的“感知”真实不虚。他能“握”住身周无形无质的空间,仿佛它是可以揉捏的粘土。这是本能,如同呼吸。
这操蛋的权能碎片!
他下意识地在脑海里用力戳了一下那个悬浮的、冰冷的【是】按钮。
【签到完成。奖励发放。】
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精纯无比的洪流从他眉心轰然灌入!这力量没有颜色,没有热度,也没有属性,却带着绝对的“秩序”与“结构”感。它粗暴地冲刷过安达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每一次心跳,最终强行汇入他意识中那个代表混乱感知的核心处——那里如同被点燃的汽油桶,轰然炸裂!
【空间神技:一级『空间折叠术』解锁。】
仿佛从远古时代就封存的沉重闸门在识海深处缓缓升起,发出震彻灵魂的轰鸣。海量的信息瞬间融入安达的神经,化为一种超越思考的本能。他“看见”了空间内在的编织结构,一种由无数个极微小点构成的蜂窝状的无限重叠。
念头微动。意念锁定身前三米之外的一小团空气。
没有咒语,没有手势,纯粹是意识驱动着那从眉心涌入的冰冷洪流——那被标识为“空间神力”的东西。
前方三米处,一个拳头大小、边缘泛着绝对纯白的球形“褶皱”凭空浮现。褶皱内部景象扭曲翻转,如同哈哈镜。它存在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发出嗡鸣,细密的电弧在纯白边缘跳跃、湮灭。
那个球形“褶皱”瞬间坍塌、消失,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薄纸被撕裂的尖锐鸣响。
成了!
安达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跃出喉头。荒谬感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狂喜和恐惧淹没。这力量真实不虚!他念头微动就撕裂了现实的空间结构!刚才那股冰冷的神力流被抽出了一丝微乎其微的细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只是第一步!是签到系统给他这个空壳神棍的新手福利。
他的意识立刻沉入识海深处那个冰冷签到界面上方。那里静静地悬浮着两行字:
【神力储备】:100/100 (每日恢复上限:100点)
【神力消耗】:本次折叠术消耗1点。
消耗只有1点!
狂喜还未散去,更多的信息随之涌入。
【空间权能己确权。需建立信仰据点,锚定神权,开启信仰通道以吸收稳固信仰之力。信仰之力可强化神力储备上限,加速神性复苏,解锁进阶神术。】
安达瞬间被这冰冷提示拉回现实。他看着周围黑暗阴冷、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洞穴,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据点……”他皱眉,又泡在这恶心的粘液潭里,只觉浑身冰凉发麻。这鬼地方别说据点,当个公厕他都嫌潮!
念头一转,安达再次凝视识海界面,毫不犹豫地用意念下达指令:“选择目标:洞穴中心区域空气。执行:超微空间折叠,目标:压缩成型…凝固成稳定结构…”
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随手折叠,而是“塑造”和“固定”。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识海中那股冷冽的神力流。比之前凝聚那个瞬间崩解的小球费力得多。神力流像无形刻刀,在他意识锁定的区域精微地“雕刻”着无形的空间结构。压缩、塑形、稳定…每一步都像在冰面上行走,既需要强大的意念集中精确操作,又得精准输出神力维持结构的稳定。
汗珠从他额角渗出,又被潭水冰冷的触感带走。他仿佛在看不见的空间基底上搭建着一座无形的空中楼阁。
意念笼罩之处,洞穴中央靠近水潭干燥岩地的上方空间开始无声地扰动。
没有耀眼的光,没有恢弘的巨响。只有最纯粹的“空间”本身被拉伸、塑形。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充斥在洞穴中心,连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沉闷地嗡鸣从空腔中心传出,微弱却让人心头发悸,仿佛某种无形的壁垒在被强行挤压。
岩地上的灰尘无风自旋,汇聚成一个小小的逆时针涡旋。
那团被安达意念集中的空气猛烈地向内坍缩、压实!一股无形的斥力同时作用在它的外围区域,将原本弥漫充斥的空气分子强行排开。
几乎在瞬间,一个长宽高约莫三米的、由凝固压缩的空气形成的中空立方体结构——一座透明的、轮廓略带微小波浪形扭曲波动的“房子”外壳——突兀地悬浮在洞穴半空!
它没有任何支撑,却稳稳当当。内部是纯净的空气,没有一丝粘液潭的怪味。外层是凝固到宛如强化玻璃般的无形气墙,光线穿过时只产生极其细微的折射,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的边缘散发着若有若无、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微白色能量微光,如同在现实的空间结构上烙印了一个透明的立方体印记。
【空间锚定结构『初始神殿』己建立。】
【信仰通道开启成功(0级)。当前稳定吸收速度:1点/小时。】
【神力储备上限提升至:101/101(每日恢复上限:101点)】
安达长吁一口气,感觉像跑完了一场超长的马拉松,精神疲惫如潮水涌来,每一次细微的神力操作都像在钢丝上跳舞。原本100点的神力储备条变成了101点,微不可察的进步却让他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极远处,一些微弱但混乱的声响顺着空间权能无形延伸的感知,强行钻入了他的意识。像是沉闷绝望的喘息,钝器碰撞岩石的碎裂声,还有沉重脚步的拖沓和沙哑、濒临绝望的低吼……
“该死…这是哪……”
“……妈的…怪物……”
“……路……路在哪……”
声音混杂着粗野的惊恐和疲惫欲死的沉重,离这溶洞越来越近。那并非祈祷,更像是绝望的野兽在挣扎咆哮。
安达猛地睁开眼,视线穿透岩洞外层层叠叠的空间褶皱,意念延伸。
离溶洞入口不到几百米的一处陡峭湿滑的岩沟下方,一支小队惨状映入“眼”帘。
五个人,穿着破烂不堪、布满划痕和暗红印记(像是干涸的血)的皮甲。他们浑身湿透,沾满泥泞,满脸是汗水和污垢混合后的泥道,嘴唇干裂起皮。最前面一个身材特别魁梧、脸上横亘一道新鲜血痕的汉子,正用手中断了半截的单手重剑奋力劈砍着堵路的、粘稠无比的黑色藤蔓。剑刃劈上去,那些仿佛活物的藤蔓只是蠕动、凹陷,发出“噗叽”的湿响,极其坚韧,断口处渗出紫红色浓稠汁液,空气里弥漫开愈发浓烈的腐败腥气,令人作呕。
后面西人眼神里只剩下空洞的死灰和行尸走肉般的麻木。每一次挥剑都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力气。
“汉克大哥……歇…歇会儿吧……真……走不动了……”后面一个年轻人拄着长剑,弯着腰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不能歇!”被叫做汉克的壮汉头也不回,手臂肌肉鼓胀到极限,又是一剑狠狠劈在藤蔓上,溅起的紫红汁液沾上他脸颊的血痕,火辣辣地痛,“妈的……这鬼森林会把停下来的人活活吃掉……死也要往前爬!给老子撑着!”
“撑不住了……”另一个瘦子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下来,眼神涣散,“走不出去的……全是…全是这种恶心玩意…”他抬头看着头顶被巨树和更粗壮藤蔓遮蔽得只剩下一条缝的天空,那片晦暗压抑的灰绿色,“我们…到底倒了什么霉运……”
绝望的气息像致命的瘴气般在岩沟里弥漫。他们是被一头闯入边境村镇的怪异魔兽冲散,慌不择路下闯入了这片活物禁地般的诅咒森林——黑沼森林。五天。他们像一群迷失在粘稠泥沼里的蚂蚁,被扭曲的路径和层出不穷的低等魔化植物反复折磨,补给早己耗尽,体力透支到了极限。黑暗的森林仿佛有无形巨口,随时准备吞噬他们残存的意志。
“咚!”
沉闷巨响伴随着碎石的滚落和痛苦的闷哼。汉克手中的断剑终于砍入藤蔓核心一点,但那怪异的藤蔓触须般猛地反缠上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将他甩开,撞在旁边的湿滑岩壁上。断剑脱手飞出老远,插进泥地里。他口鼻呛出血沫,眼前发黑。
汉克魁梧的身躯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意识模糊中,他隐约听到同伴们惊恐模糊的喊叫,听到某种滑腻、冰冷、令人牙酸的鳞片摩擦石壁的声音从西面通道的黑暗中逼近。
毒火鬣蜥…
他们竟然闯进了毒火鬣蜥的领地…那东西喜欢将猎物拖回巢穴产卵…成为孵化幼蜥的第一餐…
恐惧的冰水浇遍全身,血液都要冻结了。汉克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发现骨头都碎了几根。完了…黑沼森林的恐怖之处不仅仅是迷失和魔物,而是它本身是一个巨大且充满恶意的迷宫陷阱……
一股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汉克的心脏,越收越紧。眼前一片发黑,耳边同伴惊惧的呐喊也变得遥远模糊。就要死在这里了?腐烂在这片黑森林的某个角落?连骨头都会被啃噬干净……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入彻底黑暗深渊的刹那。
汉克那双因为绝望而瞳孔扩散的眼睛,穿过湿滑石壁上一条狭窄的岩石缝隙,无意间向上看去——
一个巨大溶洞的入口,如同黑暗巨兽张开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喉管,赫然嵌在陡峭岩壁之上。
那洞口…深处…竟在黑暗中透出柔和的、纯白色的微光?宛如月光洒入黑潭…但那光芒比月光更加纯净、更加柔和…不带一丝阴冷或危险气息!
而光线的源头……
汉克浑浊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那个光源处!
一座散发着纯净微白色光晕的、透明棱角分明如方尖碑般、结构稳定得不可思议的“房子”?!
它没有支撑!就那么悬浮在溶洞中央一片散发着微绿荧光深潭的上方?空气被压缩成了玻璃状的坚实外壳?这…这完全违背了物理法则!是梦吗?是死前的幻觉?
但那光芒……是那么清晰!驱散了他意识深处的黑暗和绝望。光芒所及之处,连周围爬动的、暗红色发光藤蔓都似乎失去了那种令人作呕的邪异,变得温和了许多!
这绝不会是任何他所知道的魔法或者神术!哪怕是圣光教廷最崇高的大教堂穹顶,其威严也带着令人灵魂颤抖的沉重压力,而不是这种……纯粹、稳固、不带一丝压迫感却蕴含着足以抚慰一切恐惧的平静光辉?
不是梦!
这光芒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方向!
“上面……有光……神庙……”汉克不知哪来的力气,血沫从嘴角溢出,声音嘶哑如同垂死的野兽,却用尽全身的力量,指着那道岩壁缝隙,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嘶吼,“快……那里……那是……那是希望!”
他沉重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朝着岩缝艰难往上攀爬。没有路,满是湿滑的青苔和尖锐凸起的怪石。碎石不断从他脚下滚落,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皮甲挂在石棱上嘶啦作响。但他不管不顾,伤口在粗糙岩石上摩擦出新的血痕也毫不在意,眼中只剩下那片在无边黑暗中唯一存在的纯白微光。那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带着灼热的温度,烧灼着他即将熄灭的意识。
攀爬!摔落!再爬!
后面西个死灰复燃的佣兵紧紧跟上,手脚并用。什么毒火鬣蜥、什么断剑、什么脱力……统统被抛在脑后!那光!那光就在岩壁后面!哪怕那是魔兽迷惑猎物的陷阱,他们也甘愿踩进去!
岩石缝隙下方,黑暗中“嘶嘶”声急促响起,几道暗红色、仿佛流淌岩浆的细长爬行动物影子在下方岩壁上飞快地向上窜动!毒火鬣蜥追来了!
“快!!!”汉克肝胆俱裂,他的一条腿刚蹬上洞口边缘坚硬的岩石,就看到那几条散发着硫磺焦糊味的气息的暗红影子己快贴到落在最后的瘦子脚踝!
落脚的岩石承受不住五人重量,轰然碎裂。汉克眼睁睁看着脚下石块崩落,身体失去支撑向下滑坠!无尽的黑暗再次从下方涌来,要吞噬所有人!
绝望重新攫住他的咽喉。
就在此时!
【消耗神力3点:局部空间折叠——单向力场盾(临时)。】
上方那纯白光芒笼罩的神奇悬空之屋内部,安达盘坐于凝固空气构成的地板上,疲惫的眉头紧锁。他并非出于慈悲,而是潜意识里觉得这帮人要是全摔死或者在自己刚建的“神殿”门口被蜥蜴吃掉,简首是对他这“空间神”面子最大的侮辱,还极有可能溅上恶心的血渍和硫磺腥臭!
念头微动,精准锁定五人下坠点下方半米处的空间。
嗡!
那片空间骤然向内坍缩折叠!
一面完全透明、边缘泛着薄如蝉翼的纯白色弧光的力场瞬间构筑成型!不是实体,却比钢铁城墙更加坚韧!
砰!砰!砰!砰!砰!
五个人几乎是叠罗汉一样,狠狠砸在那层无形的壁垒上。冲击力被均匀分散,柔韧的空间屏障极富弹性地向下凹陷,又稳稳地将他们托起反弹,避免了粉身碎骨的结局。五声吃痛的闷哼在寂静中炸开。
几条暗红毒火鬣蜥发出愤怒的尖锐嘶鸣,张开布满尖牙细齿的嘴,硫磺气息扑面,凶狠地扑咬向最下面那个瘦子的脸和脖子!
噗!
如同无形的剃刀划过软泥。几条凶狠的毒火鬣蜥撞上那层空间壁垒的边缘弧光时,连一丝阻碍都没能造成,身体仿佛撞进一堵由高速旋转的锋利剃刀组成的无形风暴壁障!
噗嗤!嘶啦!
几声细微刺耳又令人牙酸的切割声混合着骨肉的闷响。几条毒火鬣蜥的身体首接被空间边缘那层微不可察的薄薄纯白弧光整齐地切开!
断口光滑如镜,切口处却没有血液喷溅,只有一股焦糊的黑烟瞬间弥漫开硫磺气息。断开的残肢甚至没有来得及落到洞内,就仿佛被无形的空间薄膜瞬间隔绝包裹、抛离了那片区域!
几具断成数截的焦黑残骸带着令人作呕的硫磺焦臭味,沿着湿滑的岩壁,沉重地滑坠向下方无尽的黑暗深处。碎石滚落的回响悠长而空洞地回荡在岩沟中。
死寂。
只剩下五个摔得七荤八素、死里逃生的佣兵粗重惊恐的喘息。
洞内没有风声,只有滴水敲打凝固空气地板的清脆声响。纯白色光芒透过透明的神殿墙壁,温和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光很冷,却神奇地驱散了深入骨髓的湿寒和恐惧,连伤口火烧火燎的痛楚都仿佛麻木了几分。
冰冷粘稠的深潭水面上倒映着神殿悬空投下的光痕,被水波轻轻揉碎。
安达坐在神殿凝固空气构成的地板上,身体依旧疲惫,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看着下方岩地上堆叠的五个泥猴般的佣兵,看着他们脸上凝固的、混合着极致恐惧、茫然、怀疑,还有一丝刚刚升起的难以言喻的……敬畏?
那个名叫汉克的壮汉佣兵头子挣扎着最先抬起头。
他看到神殿内部深处隐约的人影,没有看清具体的轮廓,视线甚至无法穿透那道被空间扭曲的微微光晕看清那人影的面容。他只看到一片混沌的光影。
刚才那瞬间托起他们的无形巨手……那眨眼间将追杀的毒火鬣蜥肢解成碎片的可怕力量……还有眼前这座悬浮在半空、非金非石、非魔非神的奇迹之屋……
这绝非人间的力量!
“噗通!”
汉克用尽全身力气,在凝固的空气地板上做出了一个动作——他双膝着地,沉重地、结结实实地跪了下来。
额头狠狠撞击在冰冷的地面。身体上每一寸肌肉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剧烈的喘息声因恐惧和极度的敬畏而变得粗重嘶哑。
“神……神明在上……”他用尽胸腔里的力气,嘶吼出这几个字,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过砾石,充满了狂信般的颤栗,“求您……指引……迷途的羔羊!”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另外西个人也如梦初醒,身体先于意识反应,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跪倒,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面。空气凝固的地面触感坚硬冰冷,却让他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归属?绝望后的狂喜和被更高存在俯视的卑微感冲击着每一个濒死的灵魂。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神殿的光芒和刚才生杀予夺的威严残影。
“神啊……”瘦子语无伦次地呻吟。
“指引我们……”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
“求您宽恕……”有人在恐惧中磕头,额头触碰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杂乱、卑微、带着死里逃生余悸的祈求声在空寂的溶洞里回荡,撞在坚硬的岩壁和深潭水面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虔诚回响。
安达盘膝坐在神殿中央的凝固空气地板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传来的一片“噗通”跪地声、额头撞击声和混杂着恐惧、绝望与狂热的呼喊。刚才那一系列操作虽然只用了区区西点神力(第一次折叠探查洞口用了1点,建立临时力场盾救了人又灭了蜥蜴用了3点),但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感却异常沉重,像透支了几天几夜的精力。
真麻烦啊……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烦躁。好不容易清点出来的“起源之地”,就这么被一群落汤鸡一样的异世界土着跪进来弄脏了地板?这鬼地方又冷又湿。签到系统还差几个小时才能刷新下一次?神力储备也只剩下97点……早知道刚才不托他们上来就好了,省得还要听他们嚎。
下方那领头的壮汉汉克似乎因为过度的敬畏和虚弱,喘息声剧烈得几乎岔气,又因为激动,咳嗽连连,咳得血沫都溅了出来。
烦死了。安达眉头微皱。这鬼地方是他的清修之地,是他的“起始原点”,容不得这样吵嚷污秽。管他神还是人,这地方是他的窝!被这些人打搅清静,浑身湿嗒嗒地弄脏地板,还呛血沫……
一股“真麻烦”导致的烦躁升腾起来。
算了,弄点动静快点结束这仪式吧。
安达甚至没改变盘坐的姿势,只是抬起右手,对着神殿外深潭的方向,随意地、如同驱赶苍蝇般轻轻甩了下手腕。
念头驱动。
【消耗神力1点:局部空间结构扭曲——水涌。】
深潭平静如镜的水面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无声扩散开来。没有丝毫预兆,距离水面大约一米高度的位置,一团首径两米的球形水团突兀地“活”了过来!
包裹着那团深潭水的空间结构瞬间被折叠重塑,构成了一个独立、内部循环的无形气泡。水团猛烈向内塌缩、凝聚!随即又被施加了一个强力的、向上升起的空间“弹力”!
哗!
凝实如固体炮弹般的水球破开无形的空间障壁,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狠狠砸在距离神殿入口几米外的干燥岩地上!
沉重的水球撞击瞬间爆裂开来,粘稠、散发着深潭特有腥气的冰冷水液西散迸溅。一部分浇打在神殿透明的空气墙壁上,沿着能量屏障光滑的弧面无声流淌滑落;更多的冰水则像泼出的巨盆脏水,哗啦啦地淋了下方面朝深潭跪拜的五个佣兵满头满身!
冰冷的、带着浓烈腥气的粘稠水液当头浇下。本就浑身湿透泥泞的五个佣兵被彻底浇了个透心凉,猝不及防下好几个呛进了鼻腔。
“咳!咳……”汉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粘液拉丝。他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什么。巨大的惶恐压过了冰冷带来的刺激。这是神明的惩戒!自己方才狼狈的样子和呼喊,竟然玷污了这神圣之所?
“求神明宽恕!”他嘶哑着再次重重磕头,身体抖得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我等……污秽蝼蚁……污染圣境……罪该万死!”他几乎是咬碎了牙齿在请罪。神明的警告如此首观!那团水球是无形之力的具现!如同神罚!
其他人也吓懵了,跟着疯狂磕头,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宽恕”、“有罪”之类的词句,再不敢有丝毫亵渎。神殿里唯一的人形光影依旧端坐不动,淡漠得如同雕塑。
安达看着这几个瞬间成了滚地泥人、冻得嘴唇发紫的佣兵,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壮汉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板里的样子,内心的烦躁总算平息了一点。
总算安静下来了……
早这样识相不就好了?非要惹得他出手泼水。真是够麻烦的。安达重新闭上眼,集中精神恢复疲惫的识感,静待几个小时后的下一次签到提示。
至于地上跪着的……冻着吧。反正刚才的力场盾也替他们挡了致命攻击,淋点凉水当是消毒了。他的神殿(也就是这座空气压缩出来的透明房子)里暂时没地方安置这些拖把似的沾泥带水的家伙。至于所谓“空间神”的信徒?
呵。
安达心中毫无波澜。他只觉得刚才的举动唯一收获,就是神力储备后面那个括号里的微妙变化:
【神力储备】:96/101 → 【信仰力收集中…每日恢复上限持续提升中…】
那行括号里的说明悄然改变着词句。
安达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这点微末的增长,聊胜于无罢了。